九點三十分整,明軍炮兵開火,會戰開始。
為了掩護山地軍對日軍中路的進攻,東印度軍必須向西光寺發起攻擊,而且不是輕描淡寫的佯攻。西光寺是水戶戰場日軍的一個重要支點,而日軍的兵力部署也明顯朝這裡傾斜,因此,楊彥迪必須盡全力猛攻,奪取西光寺,以吸引日軍後方的兵力,使得其精銳旗本無法從側翼反擊中路由大炮群掩護的山地軍的主攻。
日軍精銳很容易辨識,旗本擁有全副華麗具足,而足輕的小隊長身後則插著印有大名家紋的指物(背旗)。只有部分足輕作為常備軍裝備禦貸具足(大名借給足輕的盔甲),三十個足輕的頭目才擁有身背指物旗的權力,打仗時,其他足輕就以指物旗為參照物,跟隨隊長衝鋒和撤退。只有最精銳的部隊,才全員配備指物旗。
朱克爽驚歎道:“原來德川幕府實力如此雄厚,頂盔摜甲的士兵少說也有三萬。一副鐵甲費銀十兩,這就是三十萬兩銀子。可惜打扮的有點不講究,連鞋子都不穿,還有足輕光著身子,就穿個腹當。”
孫紹堂笑道:“閩王殿下有所不知,日本缺鐵,從前是千方百計從佛山進口鐵鍋用來煉鐵,廣鍋十斤可煉鐵五斤,也就比朝廷賣給蒙古人的洛鍋強點,洛鍋十斤僅可煉三斤鐵。日本人的盔甲,是鐵片鑲在皮革上,不經用,足輕的腹當薄的很,塗上從我朝進口的漆,看著雄壯而已。日本衣料貴,打一仗,衣服就廢了,許多足輕能省則省,就不穿了。從前鐵人軍的鱗甲,能防荷蘭夷的鉛彈。殿下試想,一副盔甲數十斤重,非壯漢不能穿戴,日本人矮小,哪裡來的那許多壯漢。鐵人軍幾乎人人配弓箭,因此對臂力要求甚高,選拔時,單手提起一百斤重的石墩才能入伍,可說國姓爺幾乎將東南壯漢全挑走了,如此人物才負的起那一身重甲。”
孫紹堂雖是日本人,但身材高大,且是鐵人軍出身,十分以此為傲。
朱克爽心道:“招討使這口氣,已全然不把對面那幫倭人當自家人看了。”他哪裡知道,孫紹堂等這一仗許多年,就想著立個大功,日後替明朝經略日本,衣錦還鄉。
十一點,東印度軍傷亡人數已達一千,仍然未能攻下西光寺。
朱克爽問道:“西光寺守將是何人?居然如此頑固。”
孫紹堂一邊觀察戰況,一邊應道:“安騰氏,丹羽氏,秋田氏,還有淺野,土井,小笠原的家紋,都是德川幕府的親信大名。”
孫紹堂命令道:“左右大炮群開火!”
從十一點到十一點半,明軍對日軍陣線展開了連續半個小時的炮火蹂躪。德川光貞親自督戰,才將戰線勉強維持住。
而德川光國禁止日軍炮火還擊,要將寶貴的炮彈省下來對抗接下來的明軍步兵和騎兵衝擊。
孫紹堂一聲令下,蕭善戰的山地軍開始出動,對日軍中路發起衝鋒,騎兵掩護其側翼。
在優秀的散兵掩護和炮兵配合下,德川光貞的日軍終於潰敗。
德川光友帶領自己的精銳旗本和足輕展開橫隊頂上,在鹿島神社附近與明軍激烈交戰。
蕭善戰發令道:“十九營第二千總部速去增援第一千總部,余人擺開橫隊。”
日本大名有的已經給足輕全員列裝了燧發槍,有的還是長槍兵搭配燧發槍兵使用,有的安於長期和平,沒有置換武器,還是火繩槍,弓箭和長槍的搭配。
德川光友的足輕全部是燧發槍兵,普通足輕的責任是排槍齊射,武士的責任是射擊重要的敵人,當然,這只是說說而已,武士的槍彈一樣沒有準頭。
明國和歐洲的軍官已經習慣於拋棄華麗的行頭,掩藏在士兵當中,以防被當做重點轟擊的靶子。明國軍官穿著和線膛槍兵相似,區別軍銜的是臂章和頭盔上的小旗。但日本大名和武士執意維持貴族尊嚴和獨特地位,因此還是用馬印(旗幟)顯示出他本人的所處地點,而大名處更有一個特別大的“禦馬印”,它是戰場上日軍的核心,於是就被明軍炮火和線膛槍兵毫不留情的格外加餐招待。
開戰兩小時,已有十位大名死傷,武士更是不計其數。
隨著明軍士兵逐漸進場並展開為橫隊,戰場局勢逐漸向明軍方向傾斜。山地兵作戰彪悍,一旦打散日軍陣型,就會彎著身子飛快撲入敵方陣地,手裡的大鐮刀上下翻飛,刀法詭異,瞬間便是血霧飛騰。
若說普通明軍是靠集體配合取勝, 那麽山地軍個人戰鬥素養更在普通明軍之上,若在相對開闊,個人施展空間足夠的場合下,與富有戰鬥經驗的武士單對單也不見得落入下風。這與他們的主要作戰任務有關,平日裡,山地軍便是以小隊為編制深入山林抓捕剿殺生番,除了戰友之間的配合,個人武術技巧也十分重要,通常是一半人持燧發槍阻擊敵人接近,另一半人掩藏其中持鐮刀趁機逼近敵人砍殺。
山地軍更擅長衝鋒而不是排槍射擊,因此在蕭善戰的建議下,擔任了主攻任務。
山地軍參謀長陳銅膽是熟番國人,靠著殺敵數一步步升上來,此時,他帶領的先頭衝鋒隊已經快要奪取勝利。德川光友被線膛槍兵打死,日軍士氣大跌,只要再推上一波,這條戰線的日軍就會潰敗而逃。
正面戰場,步騎皆由蕭善戰擔任最高指揮官,以防指揮權限衝突。他正要下令全線進攻,忽見山脊後殺出大群騎兵。
德川光國發現岌岌可危的情況後,命令隱蔽在坡頂後方的各大名騎兵發動衝鋒。萬歷朝鮮之戰時,日本騎兵少,還過於分散,歸屬於各大名指揮,被明軍騎兵殺的大敗,碧蹄館之戰明明搶了先手,兵力也是明軍五倍以上,傷亡卻是明軍十倍。被教做人後,德川光國也學會了將各兵種統合起來使用,以發揮規模優勢。
明軍步兵的第一次衝鋒因為橫空而出的日本騎兵,被反推回來,且損失較大。
蕭善戰急令明軍騎兵速進,阻擊日軍騎兵。
若此時敗退,那麽之前的傷亡就成了無謂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