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曲靖滿城的城防是您管著的吧。我看，您這一身罪孽，不殺幾個韃子，是洗不乾淨了，將來明軍接收雲南，您連個投名狀都沒有，什麽下場呀?”

　　“諸位，實不相瞞，雲南的銀銅產量佔中國一半以上，這塊肥肉大明是非要不可的。雲南隔壁的安南緬甸就駐守著數萬明軍，他們打仗的厲害，你們都有耳聞，本官卻是親眼所見，說實話，打不贏。六個綠營總兵見識過明軍的厲害，都不想枉送身家性命，全跟著本官反正了。”

　　徐路扒完了飯，喝了一盞茶，順了順喉嚨，打了個飽嗝道:“正二品的總兵，一年一百五十五兩銀子，還不如明軍千總，這大清國的官兒，當的實在沒意思透頂，不反更待何時?你們乖乖聽話，穩住朝廷和永昌府的八旗駐軍，大家都和氣，你們不從，那就去地府當忠臣孝子。”

　　蔡毓榮笑道:“諸位可都想清楚了?”

　　余人對望一眼，支吾著半晌沒動靜。

　　蔡毓榮將茶杯使勁一砸，東廂房的屏風後，院子的影壁後躥出數十個綠營壯漢，手裡的大刀在燭光下閃著寒光，刀鋒帶血，這是已經殺過人了的。

　　眾人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呼吸急促起來。

　　郭茂笑道:“大人們不必驚慌，這是我選來保護諸位的，兵荒馬亂，傷著你們可就不好了。”

　　王繼文顫聲道:“郭......郭總兵，您這刀子上血還沒乾，有人已經倒了霉?”

　　“范承勳的跟班，不早些除掉怎麽好辦事?其他的，是大清國的忠臣，送他們去地下伺候歷代虜酋了，也算是遂了他們的意，了了他們的願。王大人是要當大清國的忠魂還是大明朝的順民?”

　　王繼文道:“我本漢人，服侍清廷也是迫不得已，出仕也是為了造福一方百姓，既有機會重見天日，我......我當然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王繼文轉念一想，放了心，“順民?明太祖能帶著一群泥腿子打天下，最後不也得求著元朝余孽出仕麽，沒有識字的士族協助，政務機構癱瘓，他大明能耐再大，靠誰收稅靠誰坐天下?流水的主子，鐵打的士大夫，呵。”

　　李天機道:“下官願助總督大人一臂之力，匡扶漢室。”

　　此時的情形和吳三桂造反時又不同了。一來，吳三桂光天化日弑君，名聲實在太壞，誰也沒想到百姓會雲集呼應於他;二來，吳三桂只是憑借一藩之力造反，事先並沒有串通其他兩個藩王，贏面看著不大;三來，吳三桂的軍事能力還不如洪承疇，並沒有表現出能推翻清朝的實力。權衡之下，三藩之亂時大清國的忠臣還是不少的。

　　但此一時彼一時，明軍與清軍交戰幾次皆是大勝，又在短短數年內攻破西南諸國，頗有明太祖明成祖遺風，不可小覷。若是清朝勝了還沒白死，若是清朝輸了，按明朝的新規矩，他們真是血本無歸，還要被史官列入漢奸傳中，成為秦檜一般的人物，大大的不劃算。

　　幾人一合計，果然眾口一心:“撥亂反正，驅除韃虜，恢復中華，我輩責無旁貸。”

　　郭茂大笑道:“這書讀的多的人，就是明事理，還很會說話，想來換個朝廷也不耽擱大人們飛黃騰達。”

　　他臉色陡然一變，大喝道:“將狗東西押上來。”

　　范承勳被五花大綁，頭上套著個麻袋，嘴裡塞著一塊臭烘烘的破布，用繩子勒的緊緊的，一點兒聲都發不出來。

　　待到了東廂房，他腦袋才被揭開，眼前倏地一亮，他暈頭暈腦了半天才認出廂房中的人，都是雲南的一方大員，而蔡毓榮正坐在主位，吧嗒吧嗒抽著旱煙。

　　范承勳嘴巴剛能說話，就大叫道:“蔡毓榮要謀逆，蔡毓榮要謀逆。諸位大人，快替我松綁，向朝廷告發他，誅反賊，立大功。”

　　王繼文道:“范大人，你說製台要謀逆，無憑無據的，皇上怎麽會相信啊?”

　　范承勳道:“我的侍衛全被殺了，這不是證據?我是新任雲南總督，卻被逆賊綁成粽子，這不是證據?”

　　王繼文笑道:“侍衛被殺了，范大人一介書生卻安然無恙，我看，得借范大人人頭一用，皇上才會相信呢。”

　　范承勳連退兩步，一臉吃驚的重新審視房中的眾人，這才失聲叫道:“你們......都......都反了?”

　　李天機道:“什麽反了?我們是反正，奪回我大明江山。”

　　眾人應和道:“正是，製台拳拳報國之心，肯起首義，我等理當協助， 恢復太祖高皇帝基業。”

　　范承勳噗通一聲跪下道:“製台，方才失禮，切莫與在下計較，某乃大宋文正公之後，也該為恢復漢家山河出一份綿薄之力。”

　　蔡毓榮哈哈大笑道:“你是范文程的種還是多鐸的種，咱們這些老婆沒跟韃虜睡過的人可不清楚。皇太子有令:范文程後人，一個不留！我大明得替范文正公清理門戶啊，想必他老人家在天有靈，也是拍手稱快的。”

　　郭茂正要動手，徐路跳出來道:“別髒了郭兄的刀刃。”說時遲那時快，徐路手裡捏著一雙筷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捅進了范承勳的眼睛裡，直插到筷子沒入一半才松開。

　　徐路道:“太子如此痛恨范家，他死的越慘，太子越高興。”

　　蔡毓榮道:“本官等這一天挺久了，京裡調任令一出，本官就得了消息，早準備妥當了。消息已經送出，驛道全被封鎖，秦總兵不日也將起義，攻打永昌府的駐防八旗。雲南一失，清廷的小半條命就沒了。諸位，你們這把沒押錯，這些日子，該幹什麽該說什麽話，自己好好掂量著，這些個侍衛就日夜待在你們身邊，別一時大意送了自己的性命。李大人！”

　　李天機條件反射般應道:“是！”

　　“騙開滿城，我們殺進去。弟兄們每月拿的銀子不到九錢，連家小都養不活，旗人屁事不做，卻白白拿著三兩的餉銀。滿城中可藏著不少寶貝，拿來當軍餉，也讓弟兄們過過人的日子。”

　　李天機應道:“是是是，下官遵命。製台日後報功，可別忘了下官這份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