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營只有虎尊炮，連子母銃都被康熙嚴格禁止使用，如果不使詐，是很難打贏駐防八旗的。

　　二月中，清緬邊境的明軍突然異動，有進犯之舉，在蔡毓榮的催促下，永昌府駐防八旗轉移到騰越廳駐守，路上被騰躍總兵秦祿喜的綠營兵伏擊，傷亡慘重，逃回永昌府，又被大理府蔡毓榮直轄的左營攻擊，最後全軍覆沒，一個活口都不剩。

　　蔡毓榮發安民榜，將所有錯處全推在八旗身上，鼓勵滇民殺入滿城搶劫財物，成功轉移了群眾怒火。窮的叮當響的綠營兵和滇民紛紛殺入滿城，搶錢搶糧搶女人，到三月上旬，雲南已經一個旗人都不剩了。

　　雲南地處高原，周圍水網縱橫，山林茂密，易守難攻。且雲南漢人是少數族群，自身生存依賴朝廷支持，因此對明朝有著罕見的忠誠，當初永歷帝從雲南逃往緬甸，出發時竟有數十萬人哭泣隨行，拖家帶口的官兵和士紳日行僅三十裡。這些人跟著永歷帝流落在緬甸北部，如今已是明朝子民，聽聞雲南收復，不少人便籌劃著回雲南探親或定居。

　　蔡毓榮將重兵布置在曲靖和昭通，就等著明軍過來接收大禮包了。

　　三月末，雲南陷落的消息傳到北京。

　　當初明清議和，定的停戰期是六年，還有三個月才到。康熙本打算趕在議和期結束前調換蔡毓榮，沒料到蔡毓榮早就投誠，居然在短短一月間便控制了雲南，作為交給明朝的投名狀，而明朝沒有派出一兵一卒，所以還算不得違約。

　　明軍此時全部出動，還招募大批民工，要將緬甸進入雲南的道路徹底貫通，到時，大部人馬頃刻之間便可馳援雲南。

　　康熙手抖的厲害，這次不是震怒，而是害怕。

　　噶爾丹請來了厲害的外援，與清俄聯軍打成平手，西北戰事在短時間內是很難結束了。康熙原以為花六年時間至少能重創準噶爾，騰出手來專心滅明，沒料到戰事陷入了僵持，而大清國面臨著兩線作戰的危機。

　　更不利的是，噶爾丹是本土作戰，後勤保障充裕，而清軍卻要橫絕沙漠到達西北極邊之地，後勤開銷十分巨大。滅三藩時，有朱國治幫他在江南劫富濟貧，靠著搜刮江南士紳籌集軍餉打贏了戰爭，可如今，江南在開國，三藩之亂，遼東之戰時被搜刮了三次，再刮一層油，原本就深恨清廷的江南人興許也會反。

　　從前倒好說，沒有火器大炮的百姓造反等同送命，不足為懼，現在不同了，明朝可以支援他們大量火器，頃刻之間便是成千上萬有威脅力的武裝反抗集團。

　　清帝國的財政支持不了如此巨大的戰爭消耗。

　　“得和泰西人談判，盡快剔除準噶爾這塊硬骨頭。”康熙沉吟著，“泰西人只要錢，漢人要地，還要命。”

　　“我們怎麽會陷入這樣被動的局面?地盤越來越大，仗打的卻越來越差。大清治下是數千萬異族，偽明治下也是數千萬異族，怎麽他們就如此順利呢?”

　　明朝的統治階級——國人，不是腐肉上的寄生蟲，他們掌握技術，創造財富，他們依靠剝削被統治的土著獲取更多財富，但本質上，他們也是勞動者。這是一種先進剝削落後的殖民經濟，是直到今天都生效的主流經濟模式。

　　旗人卻不然，旗人只是軍事貴族集團，而這個集團內部卻不擁有先進技術，技術的擁有者是被統治階級。落後統治先進，只有一種方法能延續統治，就是將先進的群體變的同它一樣落後，曾經燦爛的波斯文明就是這樣消失的，當禿鷲吃掉了波斯文明的全部屍體，沒有創造能力的群體依然落後而野蠻。

　　盎格魯薩克遜人是幸運的，羅馬人人數極少，一旦征服，不用擔心被反噬，甚至可以當做精英階層吸納掉，因此羅馬文明才得以保存，並被繼承的蠻族發揚光大。

　　這種情形，一如當年的馬其頓希臘化。

　　如今擺在康熙面前的問題是，雲南每年上交的百萬兩白銀，幾十萬斤銅，沒了，通貨突然緊縮，將給清朝經濟造成極大打擊，隨之而來的將是風起雲湧的亂民造反。

　　遼東是一定要奪回的，雲南也是一定要奪回的，這兩地，一南一北，都是清朝的心頭肉，卻全被偽明搶去了。

　　“南侍郎，眼下這個情形， 你可有主意?”康熙不得不向南懷仁求救。

　　“皇上，英國法國之所以出兵幫助噶爾丹，必然是拿了好處的，我們可以收買一些蒙古人，探聽情報......”

　　“噶爾丹將葉爾羌金礦一半采礦權送給了英法人。”康熙有些不滿的望著南懷仁，這也太小看大清皇帝的情報系統和智商了吧。

　　南懷仁道:“既然皇上能拿到情報，那當然也能聯系到英法人，同他們談判，一起剿滅噶爾丹，葉爾羌金礦送與他們就是。”

　　“我朝為此次戰事所費甚多，豈非一無所獲?噶爾丹滅了，這西域也不是我朝的，還有英法人，還有新的偽汗。”康熙原本還想著拿下西域的金礦和銅礦。

　　“皇上，一次只能做一件事啊。強敵當前，怎能三心二意。”

　　“朕明白，但朕需要軍餉。”

　　“皇上可以將西域作為抵押，向英法銀行貸款。英法東印度公司富可敵國，若有了他們的支持，皇上就不愁軍費開支了。不過，黑旗軍戰力如何，才是英法銀行考校的對象。沒人會投資一支必敗的軍隊。若皇上在戰場上取得優勢，英法會重新選擇盟友，甚至......直接派軍隊援助我朝。”

　　“不，朕不允許外國軍隊進入玉門關以內。璧馬借道，滅虢並虞，前人之鑒，後人之師。”康熙有些焦躁，自言自語道:“把西域打下來賣給英法，倒是有錢和明軍交戰了，但日後玉門關外又是一個強敵啊。”

　　“也罷，英法這個敵人遠遠好過偽明，先把當前的一關過了，再想法子對付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