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得瀟道:“據商船情報，英吉利人已經拿下了荷蘭夷的許多商站，勢力快要擴至準噶爾。王爺料事如神，那極北之地的俄羅斯夷果然和韃虜沆瀣一氣，已經不再和準噶爾做買賣了。華商前去接洽，證實了此事，噶爾丹善待華商，也向我們表達了交好的意願，下了大筆武備訂單。只不過這一來一去又是水路又是陸路，頗為費時，所以價錢定的很高，恐怕長期如此，噶爾丹會吃不消。等英吉利人打完仗，想必噶爾丹就會挑近路，和他們交易。”

　　歷史的改變使得英國人更早的控制印度，觸及中亞和西域，原本失去俄羅斯支持一籌莫展的準噶爾，現在似乎多了些選擇。

　　“這麽說來，和英國東印度公司的關系還牽扯到準噶爾，而克倫威爾又是個大董事。噶爾丹吃不消時，我們可以借給他糧食，槍支，大炮，火藥，還有銀子。但若準噶爾內部離心，有人覬覦汗位，和清廷勾結到一起對付噶爾丹，我們就鞭長莫及愛莫能助了。這時英國東印度公司的表態和支持就尤為重要，它能震懾宵小之徒。”

　　準噶爾內戰頻繁，幾代大汗又都患天花而死，這樣大清國還打了一百年，中間損兵折將無數。明國整頓內政發展經濟的時候，當然希望準噶爾別閑著，持續對清作戰，等準噶爾趴下了，明國再跟進。

　　鄭得瀟應道:“正是如此。清廷不久就會加入戰局，那時準噶爾兩線作戰，恐怕凶多吉少，若是哈薩克也跟著搗亂，那噶爾丹就很難應付了。”

　　“鄭尚書的意思是，答應克倫威爾的條件，讓他公開傳教?”

　　“不就是洋和尚嘛。土和尚要納稅，洋和尚也一樣納稅。克倫威爾說什麽炎黃二帝是猶太聖人，依下官看，他那個教不見得有人信，說不準還會被人打。”

　　朱克臧噗嗤一下笑出聲來，“猶太人?”

　　“他還說，只能娶一個女子，否則就是犯淫戒。下官說上古三賢也不止一個妻子，帝舜有娥皇女英二妃，他說那是他的上帝特許的，是為了繁衍人口，我們不是聖人，就不能多娶。”

　　朱克臧笑道:“我們讓女孩讀書，一來是為了補充勞動力，二來是為了教育出更聰明的後代，但女孩一旦讀書多了就不愛生孩子，所以還得鼓勵男子多娶妾室，增加人口。他們倒是一夫一妻，男女在外面情人不少，本王看來，也差不多。反正為了傳教，克倫威爾橫豎能找出理由來。不過本王從前答應過他，待我朝危機解除，許他傳教，如今也不宜出爾反爾。諸位以為如何?”

　　陳繩武道:“我朝信南蠻天主教的也有不少，伯父生前極力阻止，廣建真武大帝廟宇，扶持佛寺道觀以抗衡，下官對個中原因也不甚清楚，但伯父反對，自然有他的道理。日本天主教之亂殷鑒不遠，還望王爺慎重。”

　　鄭斌道:“那個聖公會，下官也特意派人去查探過，又詢問了克倫威爾和其他泰西人多次，它又分什麽高派、廣派和低派，下官聽了一頭霧水。聖公會有幾點和天主教不同，首先，他不承認羅馬教宗的權威，下官覺得，這一條甚好。我大明皇帝是天子，凡塵俗世間，豈能有人比他更神聖?當初永歷帝病急亂投醫，連天子儀態都不顧全，讓龐天壽給羅馬教宗寫信求援，十分不妥。工部安侍郎告訴下官，英吉利國王是聖公會的世襲首領，那在我朝，自然也要一樣，我大明皇帝也得是聖公會的世襲首領。”

　　朱克臧點頭道:“鄭尚書說的不錯，大明國民，不管信什麽，只能效忠大明皇帝。”

　　“其次，聖公會不認為有煉獄，但認為有中陰天，這個隨他去。再次，天主教是強製每年至少一次告解，聖公會不做要求。最後，聖公會的僧人可以成親，天主教不行。”

　　朱克臧解釋道:“聖公會的僧人權力小，教徒可直接和他們的上帝交流。天主教認為，只有僧人能和上帝交流，權力大，當然付出的也要多些。總體來說，聖公會的約束比天主教少，更寬松些。”

　　洪旭道:“若皇上是他們廟裡的佛爺，那下官覺得倒也沒什麽，今後其他洋教都得這麽辦，不服就打。不過，信了洋教的，不宜出任各處教諭。”

　　朱克臧道:“洪尚書考慮的周全。僧錄司歸禮部管轄，鄭尚書要重點盯緊他們，派人長駐教堂，記錄每一次的布道內容。既然諸位都不反對，那本王就答應克倫威爾的請求。”

　　克倫威爾帶來了一個消息:法國侵吞了佛蘭德斯伯國，西班牙和神聖羅馬帝國成為其同盟。英國改變了中立態度，和尼德蘭結為同盟國。

　　英國怕哈布斯堡勢力太大，又來當歐洲攪屎棍了。朱克臧笑著問道:“這和我國有何關系?”

　　“東印度公司正和尼德蘭談判，亞洲戰事即將結束。”克倫威爾舊話重提，“大明帝國實力強大，再無人可撼動貴國在亞洲的地位。親王殿下曾經答應過的事能夠兌現了麽?中國人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當然，我們都是君子，但為保證我國主權，內閣提了幾點要求。”朱克臧將剛剛的討論結果告訴克倫威爾，“主教，牧師和會吏都得在禮部僧錄司登記，主教人選得經過禮部認可，否則就是非法。”

　　“不，親王殿下誤會了，新教和天主教不同，我們是很世俗的，不會危及貴國主權。親王既然答應自由傳教，怎麽連主教人選都要干涉呢?”

　　“從來就不存在沒有秩序的自由。英國人將主教逐出了貴族議院，可見也知這其中的奧妙。凱撒的歸凱撒，上帝的歸上帝。但在中國，上帝也歸凱撒管，神權君授。我國歷史上也有挑戰皇權的佛教，最後的下場就是三武一宗屠誅沙門。”

　　鄭斌道:“唐憲宗時期，唐人崇佛何等癲狂。＇焚頂燒指，百十為群，解衣散錢，自朝至暮，轉相仿效，惟恐後時，老少奔波，棄其業次。若不即加禁遏，更歷諸寺，必有斷臂臠身以為供養者。＇毀損父母所賜之身體用來禮佛，煌煌大唐妖氣橫生，幸而有韓昌黎伯《諫迎佛骨表》攘斥佛老，宣揚孔孟正道。韓文公逝後配饗文廟，血食千秋，而唐朝恰恰因為重用胡人，迷信邪門歪道丟了江山。因此我朝對各種教派向來都是嚴格監督，還望先生理解，我大明自有國情。”

　　克倫威爾妥協道:“那皇帝陛下還得受洗，遣散后宮，成為正教信徒。”

　　朱克臧道:“克倫威爾先生如此執拗，是很難傳教的。我國本就是一夫一妻多妾製，韃靼人才是三妻四妾，皇帝后宮是嬪妃，不是正妻。皇帝陛下的妻子只有一個，便是本王的姑母。只要遵守我朝律法，克倫威爾先生可得一切自由。本王意欲成立大明科學院，廣納賢才，歐洲的科學家所信教派各異，所以我朝容納一切信仰，並無厚此薄彼之分。”

　　克倫威爾敗下陣來，坎特伯雷大主教桑克羅夫特對他說，只要中國貴族信了正教，英國就能將勢力擴張到整個亞洲，驅逐天主教徒，包括法國佬。如今他可算明白了，朱克臧對正教的態度跟他的曾祖父鄭芝龍一樣，一邊受洗取教名建教堂，一邊男女通吃風流快活，皈依天主教不過是鄭芝龍做生意的手段。

　　“本王倒有一筆生意介紹給英國東印度公司——準噶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