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叛清?”曹璽知道閔維重身份，在朝鮮極有分量。

　　閔維重不理曹璽的言語，對朱克臧道:“明室之恩不可忘。恩在肌髓，萬世永賴。天使若至，我王定會重歸皇明。”

　　朱克臧嘲諷曹璽道:“有稱皇明者，可有聽聞皇清者?皇者，正統也。朝鮮人都知道的道理，你們父子卻置若罔聞。回去告訴玄燁，或割地，或通商，否則，我軍必攻入內地，讓天下百姓都知道，大明複興。到時你們還打什麽噶爾丹，還打什麽俄國人?後院撲火都不及。”

　　“哦，還要告訴他，我東寧府改回承天府了。”

　　承天府是國姓爺時期設置的，意為大明東都，和順天府，應天府一個級別。

　　海灘碼頭上傳來陣陣歡呼聲，勝負已分，水師三鎮拔得頭籌。

　　曹璽也不想繼續呆在台灣了，他要回去告訴皇上，有內奸！

　　朱克臧站到各國使臣面前，高聲道:“邀請諸位前來，是有幾樁事告知，你們國內的荷蘭夷和佛郎機夷，屠我子民十數萬，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厲兵秣馬，隻為復仇，若你們搗毀商館，將他們交出來，我大明自會感念諸位情誼，若對他們無能為力，或執意包庇，那孤只能遣大兵親自剿殺了，但有阻攔者，以同謀論處！”

　　“第二樁事，還是復仇。永歷十四年，緬人謀逆，天軍入緬不許其攜帶兵器，見吾皇不行藩臣拜禮，殺我黔國公等大臣三百余人，士卒被殺者，被擄為奴隸者不可勝數。爾等國內，若有明人為奴者，速速為之贖身，交還我朝。我軍征伐緬甸時，若有明人避禍逃入爾等國內，交還我朝。”

　　“第三樁事，我朝欲與爾等通商，要在各處設立商館，諸國需保證華商安全。華人若有作奸犯科之事，應當交由我朝審問，以免造成冤假錯案。”

　　“第四樁事，爾等是否臣服我朝，聽君自便，但若臣服清廷，為清廷朝貢國，那便是我朝敵人。諸國不許任何人，特別是泰西人進入清朝，不許任何物資進入清朝，若有違背者，視為敵對。”

　　清朝西邊是噶爾丹，請了瑞典人為顧問，從奧斯曼進口火器，北邊是俄國，正虎視眈眈，且扶持噶爾丹與清作對，東南是明廷，西南是明朝武力震懾范圍，再去朝鮮設一個軍鎮，就將清廷徹底的閉關鎖國到死。

　　明朝擊敗西荷葡後，清廷內的天主教徒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已經許久不能和教廷聯系上。盡管他們中也有一些是相當不錯的學者，但對於清廷幫助並不大，康熙甚至連天文望遠鏡都禁止擴散，望遠鏡只能為禦用，天文台都沒有，整個清朝發表星表都沒有天文望遠鏡實測數據為根據，相當落後。

　　在清初，還有南王(錫闡)北薛(鳳祚)等精通數學天文的非“禦製”人才，那是明朝學界的殘留。後來，隨著清廷對數學的壟斷，就徹底沒有了。

　　清廷的奴隸主心態導致他們遲遲不能進入近代化，在南亞小國錫克、旁遮普、邁索爾、馬塔拉，西南小國越南、緬甸都近代化的19世紀，清朝依然是個古代國家。

　　康熙又憑什麽能例外呢?

　　各邦國聽到朱克臧措辭強硬的話語，俱是心有戚戚。中南半島周邊從未有過強權，最強的也不過是越南，即使越南，永樂皇帝時也被滅國過，他們對明朝的畏懼心依然存在。

　　中南半島有幾千西葡雇傭兵，已然可以左右一些戰事的勝負，而明朝有這樣的強軍將近十萬，

卻不急著和清廷開戰，而是打算用這碾壓性的力量先對付從前的朝貢國。　　不過，強大如永樂帝的軍隊最後不也陷入戰爭泥沼離開了麽，明人是無法長期統治這裡的，他們最終還要和清廷交戰，那時就是擺脫其強力控制的時機。安南阮主派遣的使臣阮季心道:“他們最後總會走的。”

　　曹璽心裡有了譜，他確信鄭克臧是真的計劃把重心放在西南諸國上，因為前不久泉州總兵鄭纘緒還告訴他，台灣暗樁送來的消息，鄭克臧和佔城王同乘白象，在百姓面前相約盟好，要建立佔城軍替其收復失地。鄭纘緒是鄭經的族兄，其父鄭泰為爭權被鄭經騙殺，對鄭經一脈鄭氏子孫可謂是刻骨仇恨，甚至親率鄭明降軍參與澎湖海戰，雖然最後丟盔棄甲而逃，但其在台灣安插的眼線還在發揮作用，再看鄭克臧此時對西南藩國猖狂的模樣，應該不會有誤。此時應該盡快告訴皇上，清理身邊的明廷眼線，小心雅克薩的羅刹人另有奸計。

　　端午節一過，曹家父子就匆匆離開承天府。

　　幾天后，田川孫左衛門率領新編水師第六鎮護送朝鮮使臣閔維重回國。朝鮮戰船是近海船，無法跨洋遠航，來承天府的時候閔維重就乘坐明軍戰艦，不過那是普通的50型戰艦，回去坐的卻是74型主力戰艦。

　　他站在尾部最高一層參謀長的專艙中，透過舷窗看著低低在下的洋面，不禁大為感慨:“胡虜之運果然不過百年。”74型戰艦在他眼中如同一個浮動小島，具有一切生活設備，甚至中層炮甲板內還有大型鐵匠爐，可用來實施修理，進行簡單的製造工作，田川孫左衛門告訴他，這對遠航的自持力有重大意義。

　　閔維重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船可以造的這樣大，可以承載這麽多人，在朝鮮，載員一百已算是巨艦，而明軍最小的戰船都不止如此規模。他更料想不到的是，田川孫左衛門根本沒往朝鮮開，而是直接去了廈門和金門。

　　閔維重確認出現在地平線的是清國沿海防線，連忙去隔壁的提督專艙問田川孫左衛門，“這是去清國?我不去那裡，腥膻。”

　　田川孫左衛門一面穿戰甲，一面應道:“打下來就不是清國了。”

　　“攻打廈門?”

　　“對，打完就送閔大人回朝鮮，後面有陸軍二鎮跟上，建造城防，鞏固防線。”

　　“打完再送我回朝鮮?”閔維重滿臉疑惑的問道:“攻打廈門很容易嗎?”

　　“廈門如今叫思明州，此地原本就是國姓爺的地盤，水師將領大多很熟悉，清廷的城防也被探查過多次，早就摸清楚了，應該不會很艱難。第六鎮剛剛組建，還有很多新兵，需要靠實際戰鬥增長經驗，強軍都是打出來的，否則操練再多也是白費。”

　　田川孫左衛門整理了一下戰甲，對閔維重說道:“閔大人，此處最安全，你便呆在這裡觀戰。”他留下兩個警衛兵陪同閔維重，自己徑直下樓往艏甲板去了。

　　戰艦靠近思明州南面炮台，越來越近， 連岸上慌亂的清軍人影都能看清了。閔維重有些緊張起來，朝鮮最後一次經歷戰火時，他才幾歲，承平已久，哪裡見過真正的戰爭場面。

　　清軍開始炮轟明軍艦隊，閔維重看著丈余的火焰從炮台垛口冒出來，心提到了嗓子眼。

　　明軍一字排開，朝岸上的清軍炮台反擊。閔維重隻覺得身子一傾，接著腳下劇烈震動，74型戰列艦集火攻擊離自己最近的一座炮台。閔維重看到，那座炮台轉眼便塌了半邊，斷口處滿是殘肢斷臂。他捂住胸口，抓緊舷窗旁的扶手，眼睛圓睜，只見雙方火炮你來我往，但明軍火炮數量顯然是清軍數倍，不間斷的轟擊聲中，清軍炮台皆有殘缺，有些已經搖搖欲墜。

　　海上對戰實在的很，沒有什麽花頭，誰的火炮多射速快，誰就贏了。而清軍根本未料到明軍會突然攻擊，更是處在下風。

　　如果說古代炮台是用來防禦的，那麽近代炮台和棱堡的功能已經轉向了進攻，很多歐洲炮台都是兩層，就是為了放置更多火炮。清軍炮台連綿不斷，構成了完善的防禦體系，但第六鎮火炮數量將近八百，即使隻用一面射發，也有四百，綿密的火網下，炮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垮塌。

　　福建水師提督萬正色駐地就在思明州，此時一面派兵出去增援炮台，一面加緊城防，一面等待援軍。

　　前幾天曹璽回來時還對他說，鄭克臧要朝廷割讓廈門金門，簡直白日做夢，但曹璽還得去和皇上複命，將此狂悖之言如實告知，沒料到明軍幾天工夫就大肆來犯，之前的所謂談判不過是個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