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的香氣漸漸在小范圍內彌漫開來，老管家的手藝一如既往地好，這仿佛給漆黑潮濕的蝙蝠洞中帶來了一絲溫暖。

　小醜抓著頭髮，手肘撐在桌面上笑個不停，他仿佛又從蝙蝠俠那裡聽到了好笑的笑話。

　“又來了，又來了，這種像是虛偽一樣的正義，我掀開了你的傷口，殺了你的未婚妻，你還讓我住進家裡，請我吃飯，你真是太好了，替我謝謝瑪莎生了你這樣一個好兒子，哈哈哈哈.......”

　蝙蝠俠依舊坐在黑暗中，腦袋微微偏著，用胳膊在椅子扶手上撐著臉頰:“......”

　“說真的，如果不是像我這麽了解你，別人肯定會覺得你是世界第一號虛偽者，你的不殺主義，你的冷血無情，都像是裝出來的一樣。不過我知道，這就是你，活著有時候比死了更痛苦，而黑暗才是最終歸宿，對吧?”

　小醜一邊說著，笑盈盈地拿起刀叉，把煎蛋刺破玩了玩，然後把整張臉伸到盤子上方，用舌頭舔了舔半熟的蛋黃。

　隨後他搖搖頭，歪了下嘴朝一旁吐了口唾沫。

　老管家的菜做得很好，但就是沒有蝙蝠的味道，他不愛吃。

　蝙蝠俠對於他浪費食物的舉動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沒有看到，所以小醜露出個委屈的表情，在椅子上扭動了幾下，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

　“蝙蝠，其實你是想要讓我死的對不對?但不能讓我死在你或者狂笑手裡，你說我去找喪鍾怎麽樣?”

　“不行，如果你吃完飯了，就回自己的房間裡去。”

　小醜翻了個白眼:“休想，那個房間裡連有線電視都沒有，你花多少錢造的它?你的采購經紀人是不是偷了你的錢?”

　“.......”

　“算了，你其實不想讓我安全，你也不想要自己安全，我懂，呵呵呵......”小醜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朝老管家笑了笑，卻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把手槍來指向了他。

　蝙蝠俠跳了起來，想要為阿福擋住彈道，而小醜已經扣下了扳機。

　“砰！”

　槍響了，蝙蝠俠沒有任何被擊中的感覺，可他也不相信小醜在這麽近的距離上會打空。

　這時他看到小醜從椅子上摔落地面，胸前血流如注，傷口處冒著泡沫，發出破風箱一般的聲音。

　那把槍扣下扳機後會反向射出子彈。

　“惡作劇槍，什麽時候?”

　蝙蝠俠衝過去抱起了小醜，阿卡姆守衛鮑勃離開城市的動靜他通過兄弟眼看到了，猜到了他是越獄內應。

　而小醜進蝙蝠洞的時候金屬探測器也有了反應，所以蝙蝠俠猜到了小醜身上還有一把槍。

　可是小醜應該沒有時間改造守衛的槍械才對，如果他從大橋一路順水漂到蝙蝠洞地下暗河裡，他應該根本沒有機會去改槍。

　小醜的嘴裡湧出了鮮血，他的心髒中槍，但自愈能力能讓他拖延一會時間。

　看到蝙蝠俠又是一臉費解的表情，他開心地笑了。

　他當然知道蝙蝠俠在監控這座城市，要不然小醜怎麽可能放鮑勃離開?不就是為了給蝙蝠俠看嗎?

　如果當時殺了鮑勃，又怎麽誤導蝙蝠俠?讓他以為自己帶著守衛的槍呢?

　他的惡作劇槍在阿卡姆就入手了，一直放在懷裡呢，之後問鮑勃要槍隻是障眼法，如果蝙蝠俠或者蝙蝠家族去攔截鮑勃，也會得知他把警槍給了小醜。

　就算沒人去阻攔，蝙蝠俠的監控系統一定也會拍到半夜有人離開哥譚，他確定了鮑勃身份後就能推測出‘真相’。

　正義聯盟一直在追尋真相，可是對於小醜來說無聊透頂。

　因為這一切都是一個騙局。

　當老鮑勃離開並且被蝙蝠俠看到，才算是真正完成了他的任務，呵呵呵.......隻有這樣，在小醜猛然掏出槍來對準阿爾弗雷德的時候，蝙蝠俠才會去給管家擋子彈，而不是上來奪他的武器。

　於是自殺成功，蝙蝠俠又被騙了，這給小醜提供了雙倍的快樂。

　“哈哈，咳咳......隻有這樣，你才能贏過狂笑之蝠，記住，是我......成就了你......”

　小醜斷斷續續地說完一句話，腦袋一歪再也沒有聲息了。

　而肉眼無法看到的一縷綠煙，像是有生命一樣，從小醜的嘴裡冒出，粘附到了距離最近的蝙蝠俠身上，從漆黑的製服表面融入了他的身體。

　蝙蝠俠抱著小醜瘦弱的身體，血液的溫熱和河水的冰冷交雜在一起。

　他卻從來沒有覺得這麽開心過，各種情緒衝擊著他的腦海，有如釋重負的輕松，有無能為力的恐懼，有對於將發生的事情的抗拒。

　但最主要的不是那些。

　內心的愉悅讓他的臉瘋狂抽動著，就像是有東西想要從喉嚨中衝出身體一樣。他調用了所有的意志力去對抗這種感覺，可唯獨快樂是無法抑製的。

　記憶中親人們的笑聲響亮了起來，蝙蝠俠感覺到了完整，作為人的完整。

　阿爾弗雷德快步走到了蝙蝠俠身後，抓住了他的肩膀急切地問道:“少爺，你為什麽......在笑?！”

　.......................

　城中的大雨依舊傾盆而下，仿佛能夠直通天際的韋恩塔此時也不例外，那被衝刷得微微發白的建築外表，看起來更像是一座紀念碑。

　韋恩塔是主世界的蝙蝠俠在貓頭鷹之夜期間修建的，其他世界的蝙蝠俠們有的擁有，有的則沒有，取決於他們經理過多少黑暗。

　此時在直通韋恩塔頂層的電梯外，一個盲人守衛正在值夜班。

　他以前也不是瞎子，他隻是在一次稻草人襲擊韋恩集團中雙眼被毒氣熏瞎。

　對於一個守衛來說，雙目失明就等於是失業，但在韋恩集團不是這樣，布魯斯韋恩是全球知名的慈善家，他不會讓一個因為工傷失明的忠實員工失業。

　在韋恩塔修建完成後，布魯斯把比爾調到了這裡，這裡環境比韋恩大廈時期更好。

　現在他的工作只需要每天搬著椅子在電梯門口坐著，這實在是一份輕松的差事。

　畢竟韋恩塔大門處有整整三十個身強力壯的年輕守衛，沒有在特種部隊服役過幾年都沒資格參與韋恩集團的面試。而在電梯上面，還有同樣的三十個守衛，他們一天兩班輪換，個個都武裝到牙齒。

　所以比爾每天只需要在晚上來電梯這裡坐著，偶爾聽聽收音機什麽的打發時間就行了。

　他孤身一人也沒有除了韋恩塔之外的去處，他的家人早死光了，現在韋恩集團就是他的家。

　不過今天又是下雨又是洪水，更沒有什麽電台可以聽，比爾就雙手扶著導盲杖，坐在那裡聽著寬敞大廳裡的動靜。

　雙目失明之後，聽力倒是大大增強了，這大概就是俗話中說的，上帝打開的那扇窗吧?

　他聽到了一串腳步聲，聽起來有些熟悉，卻又有些陌生。

　比爾顫顫巍巍地拄著杖站了起來，轉動頭部調整方向以便把聲音聽得更真切:“你好，你好?你是誰啊?其他警衛應該已經告訴你了，此地閑人免進，除了.......”

　“我已經和其他守衛‘打過招呼’了，晚上好，比爾，很高興見到你！”熟悉的聲音帶著笑意響起，來人已經越來越近。

　比爾放松下來，他蒼老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晚上好，韋恩先生，我也很高興聽到你的聲音。”

　“今天的天氣真不好，我來這裡的路上可廢了不少力氣，咻~”

　韋恩先生發出了故意喘氣的聲音，比爾仿佛都能看到那年輕人臉上的親切，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和員工開玩笑。

　“是啊，我雖然聽不見門外的雨有多大，但是我的全身關節都告訴我今天有多潮濕了。”

　韋恩先生仿佛也深有體會，歎氣道:“我也不年輕了，我最近總是感覺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笑起來也不那麽自然了。”

　老比爾伸手去摸索電梯的按鈕，笑著回答:“都是地球重力的緣故，我們的眼袋，嘴角，臉上的肉，都在往下垂，那麽你今天要上去嗎?”

　“當然，一如既往，比爾，一如既往。”

　韋恩先生把手按在電梯一旁的DNA檢測儀上，儀器立刻報出了確認的消息:“驗證通過，歡迎回來，布魯斯韋恩先生。”

　空氣中傳來了悉悉索索戴手套的聲音，比爾也不覺得奇怪，有錢人大老板都是喜歡戴皮手套的。

　他又聽到韋恩先生向他問話:“你最近怎麽樣?在外地的孫子們如何?你的身體好嗎?”

　比爾按下了電梯的按鈕， 鋼索和轎廂運轉的聲音從身旁傳來，他感激卻有些尷尬地回答:“他們......都挺好的，新的起搏器也很好用，真的太感謝你了，韋恩先生，不光是因為手術，還因為這一切。”

　不遠處傳來的風衣的扇動的聲音，還有金屬的微微摩擦聲，而且韋恩先生回話的時候聲音忽左忽右，他好像在低頭找東西:

　“不用謝，你可是在稻草人襲擊中受傷的，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不，這不是，我知道其他的老板們都會怎麽做，不得不說......”這時電梯來了，大門打開發出‘叮’的一聲脆響，比爾聽到輕快的腳步聲走進轎廂，他連忙笑著幫忙按住電梯自動門:“您真是一位大善人。”

　“呵呵呵呵......謝謝誇獎，這對我意義非凡！”

　電梯門關閉，熟悉的機器運轉聲再次傳來，但比爾有些奇怪的是，在關門之後，他好像短暫地聽到了電梯內有磨刀的聲音?

　大概是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