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往往以人們被驚醒作為休止，可是從故事上而言，它並沒有結束不是麽?

在過去沒有人能一直在巨大的恐怖之下保持沉睡，自然也不會有人看到噩夢的終局，這就造成了它具有無限的可能，而且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這不是夜裡孩子們蜷縮在壁爐旁，或者打著手電筒在被窩裡看的那種恐怖故事。因為書本上的東西，你知道它是假的，再不濟也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

可噩夢，那是真正屬於每個人自己的。

在無法醒來的無盡噩夢之中，不存在勝利者，夢魘可以一次次地卷土重來，人們就算是贏了一次兩次，也只能算是暫時的幸存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經是黃昏時分，有的人繼續等待著大魚上鉤，而有些人在奔波勞碌。

“情況進一步惡化了，布魯斯少爺。”坐在蝙蝠洞主機前的管家先生戴著仿佛接線員一樣的耳麥，向著在城市另一頭的蝙蝠俠通報情況:“越來越多受到噩夢影響的瘋子出現，而其中的佼佼者已經成了惡魔的溫床。”

打暈了一個發瘋的夢遊者，黑暗騎士沉默地將其在地上翻了個身，隨後拿出一個蝙蝠形狀的小貼紙來，貼在對方的後腦杓上，接著把人藏在一旁的垃圾箱後面。

喪鍾給了他不少的塑料片，但他信不過那個東西，於是進行了一番研究之後，根據原本腦波屏蔽器的原理，改進出了屬於自己的道具。

這種東西的效果不見得更好，但攜帶和使用更方便，超薄的設計甚至都不會讓佩戴者感覺到貼紙的存在。

“具體說說。”

他吐了一口氣，扭頭看了看不遠處街道上到處躺著的人群，來到一旁的黑暗角落中，抬起了手臂。

蝙蝠臂甲上有投影通訊功能，不太常用，但如果需要播放視頻情報的時候，這散發著綠光的飄忽光幕就比較適用了。

哥譚城除了複雜的下水道環境之外，地面上的一切基本上都在蝙蝠的監控之下，所以阿福那邊立刻給他播放了一段違章監控探頭拍到的視頻記錄。

可以看到一個閉著眼睛的瘋子正在路上行走，走著走著他突然倒下，捂著胸口嘶吼了一會之後，嘴裡吐出了紫色的黏液，看起來像是融化的蠟燭一樣。

而這灘東西落地之後，很快重塑了形體，變成了一個有著四條腿，貌似長著鹿頭的半人馬生物，臉上佩戴著白骨構成的面具。

它的體內長出了一把長柄鐮刀，這是它的武器，這個怪物接下來四處看了看，很快消失在監控的盲區。

而剛才吐出夢魘的那個人呢，則已經變成了臉頰和眼窩都深深凹陷，出氣多進氣少的虛弱模樣了，似乎很快就會死去。

“夢魘開始進入現實了。”兩個嘴角向下撇去，蝙蝠俠說出了自己的發現:“可能是利用了人類的生命力。”

“生命之力麽?就是你之前說過海王掌握的那種力量?”阿福聽到蝙蝠俠這麽說，又給他播放了另一段視頻，顯然他了解自家的少爺，必須要看到複數的證據。

蝙蝠俠不會懷疑自己的管家，但他會懷疑其他的一切，比如通訊頻道被人駭入，比如雙眼出現了問題，比如自己還在夢裡等等。

他認為每件事都潛藏著危險，也因此只是看了一段監控錄像，並不足以讓他做出什麽行動，他還要至少再看兩段。

“所有生物都有生命之力，而它也不歸海王掌管，它是聯結之力的一部分。”

漆黑的人影站在角落裡，夕陽的余暉也根本照不到他，他繼續看完了第二段視頻。

這次看到的是一個女人，夢遊中的她剛剛殺掉了自己正在高聲讚美黑暗恆在的丈夫，隨後她的嘴裡就吐出了大量的紫色蠟油，這些奇特的物質構成了一隻巨大的怪物。

它看起來像是直立行走的蜈蚣，扁平的身體兩側長滿了密密麻麻的人類手臂和腿，可是頭部的位置看起來卻像是個花苞，也像是自己曾經在蒙古草原上見過的那種沙蟲大嘴。

無眠騎士，自己在夢境中和它們接觸過，已經知道它們可以隨意變形，現在卻帶著這種能力來到物質世界了麽?

不過在蝙蝠俠看來這其實是個好消息，如果進入現實的夢魘全都是這種怪物模樣，那至少要比它們偽裝成普通人，混入人群要好得多。

“先是骷髏人馬，接著是巨型蜈蚣......”阿福那邊歎了一口氣，老人似乎是有點累了，也似乎是有點慶幸:“好在我的夢裡沒有這麽古怪的玩意。”

“繼續吧。”蝙蝠俠沒有接話，他大概能猜到阿福的噩夢裡面有什麽。

第三段錄像應該是個快餐店的安保攝像頭拍攝的，畫質不是特別好，但依舊可以辨認出一個肥胖的廚師，七竅之中流出了紫色蠟油，這些物質構成了一隻巨大的半人半蒼蠅生物，這怪物的武器還是雙節棍呢。

“類似的事情越來越多了，布魯斯少爺。”

阿爾弗雷德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他靠在椅背上給自己倒了杯茶水，稍微揉一揉自己發疼的太陽穴:

“如果每個陷入夢魘的人都被視作繭的話，那他們孵化出來的可不是蝴蝶這種美麗的東西。”

“吐出無眠騎士之後，這些人還沒有醒。”

微微點頭，蝙蝠俠說出了自己的發現， 他有一種猜想:

“這些人又陷入了噩夢，而也許要不了多久，他們又會再次夢遊，接著在某些條件成熟後，再孵化一隻夢魘進入現實，就這樣一直循環到死。”

“我也這樣認為，現在我們的人手和道具數量都遠遠不足。”

管家俠看著面前的眾多顯示器，其中上演著各式各樣的慘劇:

“而且我懷疑其他地方的情況會比哥譚更糟糕，因為從某種角度來說，哥譚人的精神承受力是更好的，其他地方的人只會更快陷入夢遊的狀態。”

“我知道，我正在嘗試徹底結束這一切。”黑暗騎士走出了藏身的黑暗角落，此時夕陽已經沉入了地平線，原本就是下雨的天氣，最後一絲微亮也在哥譚上空消失。

而今天卻沒有霓虹閃耀的夜景，整座城市裡漆黑一片，安靜得嚇人。沒有槍聲，沒有慘叫，這讓蝙蝠俠覺得自己的城市已經變得陌生。

其實老管家的話不一定正確，在其他地方，喪鍾大概率已經派人插手了，那個人反倒是暫時沒有對哥譚派出兵力，這是出於上一次的約定。

蝙蝠俠不喜歡別人把手伸到自己的城裡來，喪鍾最近獲得了更加強大的力量，但那人的行事風格反而更加圓滑了，沒有派仿生人大軍過來，是不希望自己多想麽?

不過就在這時，城市中還是出現了一道光，它直直地射向天空，在有些濃密的漆黑雲層上照出了蝙蝠的形狀。

有那麽一瞬間，只是一瞬間，蝙蝠俠差點就露出欣慰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