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志毅的精神不好,一連幾日在崇文館裡面都是無精打采的。
同窗幾人自然便好奇起來,去問他,他也只是搖頭不語。
等到了散學,韋仁實看不過去了,便拉住了他,問道:“志毅兄,這幾日可不像是你啊!”
見周圍已經沒人了,范志毅這才答道:“仁實哥兒,我心裡沒底兒啊。那天晚上之後杜姑娘那邊一點兒回音都沒有,你說,我是不是徹底失敗了。”
韋仁實笑了笑,又問:“你這些時日可曾再去找過杜姑娘?”
范志毅搖了搖頭:“我哪裡還敢去!”
“那不就是了?”韋仁實說道:“你不去找杜姑娘,難道還指望杜姑娘自己跑來找你不成?”
范志毅一愣,道:“仁實哥兒,你覺得我成功了?”
韋仁實點了點頭:“去吧,若是我猜的不錯,杜姑娘這一回不會不見你了。”
范志毅一聽,拔腿就跑。
韋仁實看著他跑走的身影,彈了口氣,心裡暗自覺得有些對不住他。
自打進入崇文館以來,范志毅就很熱情,也是他在長安城結交的第一個朋友。
用幫他追求心愛的姑娘的事情,來落下他的人情,好準備去他阿翁面前好說話些,這總歸是有些利用他之嫌。
罷了,日後有機會補償他吧。
韋仁實回到自己的馬車上,往延康坊回去。
剛到自家門口,才下來馬車,正要進去,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喊聲:“韋爵爺請留步!”
韋仁實回頭一看,卻見是一個宮中侍衛打扮的人,正疾步過來。
到了近前,那侍衛行了一禮,又道:“陛下有旨,召韋爵爺即刻入宮,有事相詢。”
韋仁實一愣,心道今晚的飯又不說好好吃了。當下也只能回應道:“好,那咱們這便走吧。”
韋仁實隨侍衛到了宮中,由內侍引著到了殿外,經由通傳之後,韋仁實便得入內,見到了李適。
“臣拜見陛下。”韋仁實上前行了一禮。
“免禮吧。”李適抬了下手,又對身側的內侍說道:“劉光琦,給韋卿賜坐。”
“謝陛下。”韋仁實道了謝,坐下之後,又問道:“陛下傳召臣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李適看了看他,說道:“朕今日召見韋卿前來,是有兩件事情。第一件,是關於洛陽河堤之事的。朕聽說,洛陽河堤已經修成一側,洛陽城內的商號總計竟有數十家都出了錢在上面。他們可沒有河堤上的街市,卻仍舊往裡面出錢,聽說就為了能將自己商號的名字刻到河堤上的石碑上面。這是圖名,正如韋卿先前所言。朕眼下,也相信了韋卿所言,欲在其他大城也試試這麽做。韋卿下去擬個詳細的章程出來。”
“臣遵旨!”韋仁實行了一禮,答應下來,又問道:“臣鬥膽,敢問陛下準備在哪座大城試行此法?臣不是打探消息,只是不同的大城,這法子上便應根據當地的情況,做出些調整來。”
“就是長安。”李適答道:“永安渠。”
韋仁實對長安還不太熟悉,故而一愣。
旁邊的內侍兩面解釋道:“韋爵爺許是不知,這永安渠為前隋所修,自南郊香積寺西南邊所築的香積堰引水北流,經石欄橋,至安化門入城。往北流穿城而過,經大通、敦義、永安、延福、崇賢、延康坊之西,過西市以東,與漕渠匯合成池,又北流經布政、頒政、輔興、修德四坊之西,北出景曜門,
流經禁苑,出禁苑後又流入渭河。這永安渠從長安城的西南邊入城,自南往北貫穿長安,咱們長安城西邊可都指著這條渠活呢。” 聽他一說,韋仁實便知道是哪條了。於是道:“原來如此。多謝這位近侍解釋。”
“奴婢不敢。”那內侍笑著微微躬身一下,又後退了半步,繼續立在李適的身側。
韋仁實又對李適說道:“陛下,臣明白了。臣這幾日便擬出詳細的章程來。”
李適點了點頭,又道:“這第二件事嘛……朕聽太子說,韋卿告訴給太子了一個不費一兵一卒,隻用做生意就讓周邊諸國俯首稱臣,不敢二心的法子。雖然太子有所轉述,不過,朕還是想親耳聽聽韋卿怎麽說。”
“陛下,這個法子非是臣所創,乃是古已有之啊!”韋仁實說道:“陛下豈不聞買鹿之謀?”
李適聞言眼中一亮,盯著韋仁實,道:“韋卿且說說。”
“當年,齊桓公拜管仲為相,齊國成為霸主,只剩下楚國不聽號令,有好幾位大將紛紛向齊桓公請戰,要求掛帥攻打楚國,但卻遭到了管仲的反對。管仲認為軍事征討勞民傷財,不如另辟蹊徑。”韋仁實說道。
“於是管仲派人到楚國扮作商人購鹿,並在楚國到處揚言:齊桓公好鹿,不惜重金購買。鹿是較為普通的動物,楚國盛產鹿,人們把鹿作為肉用動物,兩枚銅幣就可以買到一頭。 齊國商人開始販賣鹿,起初三枚銅幣一頭,後加價到五枚銅幣一頭。一個月後,鹿價漲到了四十枚銅幣一頭,這個價錢在當時可以換來千斤糧食了。高昂的利潤使楚國上下變得瘋狂起來,農民不再種田,改行做了獵人;士兵不再練兵,背起弓箭偷偷上了山獵鹿。”
“天長日久,鹿越來越少,鹿價便越來越貴,鹿價越貴,放下其他的事情而投身於獵鹿的人就越來越多。而獵鹿的人越多,鹿又越少,這便陷入了惡性循環。”
“一年之後,楚國國內銅幣堆積如山,但卻田地荒蕪,糧食斷絕。”韋仁實說道:“這個時候,管仲又向各諸侯國發號施令,嚴令各諸侯國禁止與楚國進行交易。楚國人拿著大把的銅幣,卻買不到糧食。全國鬧起了饑荒,人們四處逃難,楚軍人黃馬瘦,完全喪失了作戰能力。管仲見時機已到,集合八路諸侯人馬,做出開往楚國邊境的架勢。楚成王內外交困,隻得慌忙向齊國求和,表示臣服。”
李適聽了,起初臉上閃過一絲神采,不過卻隨即消失不見,說道:“此策雖好,可若齊國根本無錢去大肆買鹿,便終究不成了。”
韋仁實點了點頭:“陛下明鑒。”
李適不再開口,韋仁實便也沒有繼續說哈。
等了半晌,見李適嘴動了動,卻是打了兩個大大的哈欠。
看他打哈欠的樣子,韋仁實覺得自己說了也是白說。
正當韋仁實以為李適要準備讓自己離開的時候,卻又聽李適突然問道:“那韋卿覺得,如何能使我大唐可以有大肆‘買鹿’的本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