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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再臨》第164章 臣不敢說
韋仁實心頭一陣狂跳。

 有一個想法差一點兒就脫口而出了。

 不過,還是被韋仁實給壓了下去。

 他只是又對李適說道:“陛下的問題,臣往明白處說些,就是大唐怎麽才能富裕起來。臣所言沒錯吧?”

 李適點了點頭,道:“不錯。”

 “其實這個問題回答起來很容易的。”韋仁實確定了李適的問題,然後答道:“可操作起來,卻又十分困難。”

 “那你就……先回答了再說。”李適往後靠了靠,說道。

 韋仁實點了點頭,便答道:“一個國家的財富,來源無非有兩處。一個途徑是從國家內部來獲取,另一個途徑則是從外部來獲取。”

 “從內部獲取,其一便是其國本身地大物博,擁有廣沃的土地,豐富的資源,足夠的人口,這便有了財富的基礎。其二,朝廷從國家內部獲取財富的最基本途徑,便是稅收。穩定的稅收是一個國家從內部獲取財富的保障。就眼下來說,提高國家的收入,就大抵相當於提高稅收的收入。而關鍵在於,既要提高稅收的收入,又要保證不給與百姓過高的負擔,不因稅賦過高,而引發民間的怨恨。”

 “呵呵,韋卿此話不是白說。”李適笑了一下,道:“既要增加財富,就要多加稅賦。然俗民多愚,只見稅賦變多,不見國需所在。多加稅賦必起民怨,朕又不能不顧民怨。如此,如何多加稅賦?”

 韋仁實雖然想反問他一句,那要看多加的稅賦花去在了甚麽地方。

 可這話是不能對李適說的,不然自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於是想了想,說道:“陛下,可否請幾位內侍配合微臣一下,做個比方說給陛下?”

 李適看看殿內的幾個內侍,道:“準了。”

 “謝陛下。”韋仁實行了一禮,起身走到李適的近侍跟前,說道:“劉內侍,請您將此刻身上所有的銅錢都拿出來,放到此處。”

 韋仁實料他此刻身上不會裝有太多銅錢。

 劉光琦一愣,看看韋仁實,又看看皇帝,接著手在袖子裡面摸啊摸,掏了好幾次,才掏出來二十來文,放在了地上,道:“韋縣男,奴婢身上的錢都在此處了。”

 “多謝劉內侍!”韋仁實行了一禮。

 “不敢。”劉光琦在皇帝面前,如何敢對旁人有什麽架子,自然是連忙躲過去說道。

 韋仁實又對殿中的其他內侍說道:“請其他的內侍將各自身上此刻所帶的銅錢也拿出來,另放一處。不過不必全拿出來,隻取十之其一便可。”

 那些內侍都不明所以。

 “還不速速照做。”李適皺起眉來,低聲喝道。

 那些內侍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過來掏出些銅錢來,紛紛放到了韋仁實指著的地方。

 韋仁實數了數,卻足有三十多文。

 韋仁實指著地上的兩處銅錢,對李適說道:“陛下且看,劉內侍拿出了此刻全部的銅錢,也才只有二十文錢。或許這二十文就是劉內侍全部積蓄了呢?再看這邊,每人不過隻拿出了其錢財的十分之一而已,不痛不癢,但卻比劉內侍全部拿出來的還要多。”

 李適看看那兩堆銅錢,抬頭看向了韋仁實,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韋仁實毫無懼色。

 “韋卿是甚麽意思。”李適故意問道。

 “回陛下,臣的意思是,盡著一個人,就算是將他榨乾抹淨,所得也不如這麽多人每人隻取其一。”韋仁實說道:“大而化之,將此理置之於國,就是盡著從一群人的頭上收取賦稅,就算是將這一群體的人給榨取的連血肉都不剩,倒不如每個群體的人身上都少收一些,如此一來,反而所得更多,且因從每個人身上收的數目少了,倒也不至於引發民怨。”

 “再往下說。”李適的聲音低沉,語氣也變得不好了。

 韋仁實心一橫,正視這他,道:“臣的意思是,兩稅法是個很好的法子。誰的財產多,誰交稅就多,王公大臣也不例外。這麽一來,原先集中在農民百姓頭上的賦稅,就分散到了所有人的頭上。每個人都出一些,但所出又不至於讓自己損失太多。若能堅持真正的施行下去,是能夠做到既增加了稅收的收入,又不會引發民怨的。”

 “哼!”李適重重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案幾:“你的意思是,兩稅法未能得以施行,原因在朕了?!”

 “兩稅法未能得以真正施行,原因不在陛下。”韋仁實面色不改的說道:“而且其本身也有些需要完善的地方。”

 李適一怔,頓了頓,聲音放低了下去,又問:“那韋卿說原因在何?”

 “臣不敢說。”韋仁實梗著脖子答道:“臣覺得陛下心裡是知道的。”

 李適很不痛快,很不高興。

 他自然能想到韋仁實要說的是什麽。

 因而也知道韋仁實為何不敢說。

 李適很想逼著韋仁實說。可又看韋仁實的年紀,自己若是跟一個一十二歲的少年過不去,傳出去旁人不知道內情,可就要覺得自己這個皇帝太過小氣了。

 他知道韋仁實不敢說的原因,無非是三個而已。

 一個征稅之權分給藩鎮,一個是在前者之後皇帝無奈之下自己對兩稅法的破壞。還有一個,是上行下效,皇帝自己都破壞了兩稅法的規則,下面的各地官員自然隨之也將兩稅法置若罔聞。

 李適歎了口氣。

 若非削藩失敗,征稅之權就不用分給藩鎮。

 藩鎮沒有了征稅之權,自然無法壯大,朝廷也有了足夠的收入,不須再在兩稅之外加征新稅。

 朝廷不在兩稅之外加征新稅,各地自然更不敢擅自加稅。

 兩稅法便不會被破壞。

 李適想起來了當初剛推行兩稅法的時候,他如今還清晰的記得那個數字。一千三百余萬貫,乃往前六十多年以來朝廷財稅最好的一年。

 當初削藩還是太急了。

 當時成德節度使李寶臣病死,他的兒子李惟嶽請求繼承父位。

 若是當時沒有斷然拒絕了李惟嶽的請求——拒絕這個請求,就意味著朝廷明確表態,要把藩鎮收歸朝廷——再多從賦稅之外的其他方面多拉攏藩鎮幾年,換來多幾年厲兵秣馬的時間,那此後情勢,也未曾可知。

 但如今悔之晚矣。

 說到底,還是藩鎮的錯!

 李適咬了咬牙,心裡想到。

 李適將原因盡數歸於了藩鎮身上,卻沒往自己的身上多攬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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