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玄演進了紫禁城,先是去文淵閣,與三位大學士見面。
“恭喜王爺喜得千金。”
“同喜同喜。”
三個人先是恭喜一番,這才開始商量今天的大事,廢除八股取士,將五月恩科常態化。陳明遇是典史出身,對官場上那些只知道死讀書的官員深惡痛絕,侯玄演的改製他並不反對。
張煌言先是表達了自己的擔憂:“如今天下有許多的讀書人,畢生精力用在鑽研學問上,要是突然廢黜了八股取士,對他們來說是不是太殘忍了一些。”
侯玄演笑道:“此論不甚高明,就算是八股取士,每年得中的讀書人才有幾何。再說了,我又不是不讓他們鑽研學問,不能做官和作學問之間沒有什麽衝突,難道不做官就不能作學問了麽?那樣的話,我只能說他們的目的就不是學問。
我今雖然取締了儒家作為科舉的唯一通路,但是並沒有禁儒,他們照樣可以治學。”
張煌言無言以對,誰都知道表面說的再冠冕堂皇,讀書的最終目的還是做官。好在除了那些書呆子,真的有才學的人,學起其他的事物了,也比一般人快一些。像徐光啟、宋應星之類的大才,也都是讀書人出身。
馬士英隨即說道:“此舉關乎國家大計,須得好好籌劃,尤其是確定科考的內容。”
張煌言瞪了他一眼,馬士英一句話,就將對這件事可行不可行的討論,轉移到如何施行上去了。侯玄演說道:“我已經想好了,這次的考題由我來出。”
做官需要的東西有很多,才思敏捷、隨機應變都是必不可少的,不管什麽朝代,昏官都比貪官還可恨。萬一遇事不用請示,自己能有所決斷,才是基層真正需要的人才。侯玄演覺得後世的公務員考題,就很有借鑒的意義,至於做了官該怎麽做,每個人都需要自己摸索。
景祐二年五月下旬,金陵的外修好的官道上,許多騎士往四面八方而去。
這一次的五月恩科與以往不同,不需要考生再花費昂貴的路費,來到金陵考試。話本裡常見的,煙花之地的當紅姑娘,為了窮書生資助路費,高中進士之後回來贖身迎娶或者狠心拋棄的橋段,徹底成為了歷史。
由軍方帶到各處,全國一十三省增設一百五十處考點,幾乎是每個府內都有。而且為了防止當地的官員有私心,幫助當地的考生作弊,這次監考全是講武堂的軍官。獲得資格的考生只需繳納很少的報名費,大抵是試紙的錢,就可以參加。
因為是第一年,擁有考試資格的人需要進行審查,北伐軍有功之人家眷免檢;淪陷期間家中有為清廷效力的一律不準參加;三代之內有作奸犯科殺人放火的,一律不許參加;若有不識字胡亂報名者,查到了嚴懲。這次審查之所以如此嚴格,是為了控制考試人數,畢竟第一次沒有門檻。將來等教育機構鋪設得差不多了,門檻就要變一變了。
侯玄演已經著手在各個縣開設公辦學堂,讓適齡幼童啟蒙認字,文字是文化傳承的紐帶,不能掌握在少數人手裡。明朝學風雖盛,不識字的人卻是極多,開民之智就要改變這種情況。反正現在許多秀才都沒事可做了,給他們個工作崗位養家糊口,總好過天天在家中當個米蟲掉書袋要好。
將來就要公辦學堂畢業,才能參加五月恩科,跟後世的高考一樣。
這次的試題也很特別,由侯玄演親自出題,據傳看過的大臣都連連搖頭,不知所謂。
五月天不冷不熱,正好適合這樣的考試,在浙江金華府,考場外早就人山人海。
一青衫書生,搖著扇子笑道:“哈哈,吳兄乃是我輩浙東年輕讀書人之首,天下誰人不知,這次定能折桂高中。”
“劉兄客氣客氣,誰不知道你是松華書院第一才子。”
“哈哈,吳兄,請!”
“劉兄請。”
劉守靜和吳憲本來都是才氣一般的士子,但是朝廷幾次大的清剿,將那些名門望族出來的名頭響的才子都擋在了門檻之外。矮子裡面拔將軍,沒了上面的才子壓著,兩個人都自視甚高。
兩個長相頗為英俊的才子,手拉手走進考場,幾個身穿軍服的講武堂將官面色威嚴,說道:“時辰差不多了,按各自報名時候的牌子做好,不可交頭接耳;不可提前交卷;不可出聲喧嘩。”
監考官在考場也很有軍伍之風,讓這些考生都有些畏懼,開始低著頭等著發卷。
劉守靜自信滿滿地鋪開卷子,第一道題就把他震住了:假設本朝越王爺侯玄演府上養有一鶴,仆役帶鶴遊街,為民犬所傷。王府仆役狀告民夫,你若為當地知府,該如何寫判詞。
劉守靜晃了晃腦袋,將自己代入到知府的身份中,一想到這是當朝越王爺親自出的題,不禁提筆寫到:殺犬賠鶴。
劉守靜點了點頭,十分滿意自己的答案,言簡意賅而且表達了對王爺的忠心。
接下來第二題,又把他震的不行:
趙三和李四乃好友,二人約定一起到南都經商。趙三之妻孫氏不想讓丈夫離開,鄰居有證言稱當晚夫妻爭吵不休。到了出發那天,李四到來,不見趙三,便讓船夫王五前去催促。王五到趙家叩門,直呼“三娘子”,問趙三怎麽這麽久還不來?孫氏很驚訝,回答:他出門很長時間了,還沒有上船?張潮回到河邊,告訴李四,李四很驚異,急忙與孫氏分頭尋找,找了三天不見蹤跡。
問此案有何疑點, 誰人是真凶,點出凶手名字並陳述理由。
劉守靜揪了揪頭髮,寫道:凶手乃是孫氏,與丈夫爭吵殺人。
劉守靜感覺有理有據,繼續往下看,第三道題徹底要了他的命:
假設你為吳江縣令,縣中須為北伐軍製盔甲。如果交給王掌櫃和李掌櫃共同來製,需要二十天。若王掌櫃一家,則須五十天。王掌櫃每日比李掌櫃多製一百件,則北伐軍需要盔甲多少副。
劉守靜看這道題後面,標著一個選做的小字,果斷選擇了放棄。
一張新鮮出爐的零分卷,就這樣被交了上去
這一天對於所有的考生來說,既過足了官癮,在試卷上當了一天的官老爺。但是也揪心的很,不知道薅掉多少的頭髮,出題的侯玄演不知道挨了多少咒罵,一天都在打噴嚏。
侯玄演老神在在地坐在院中,聽著陳圓圓和卞玉京唱著金陵小曲,心裡爽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