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他的聲音壓得比較低,否則被周圍的人聽到,定會驚訝得把下巴都摔到地上。
名動康州的孟志孟子偉,竟然以貌取人?
居然還說唐默長得沒有他俊俏,若是嚴格來說,這已經可以算是人身攻擊了好吧!
察覺到眾人匯聚過來的目光,歐陽績不禁輕輕昂首,滿面紅光地笑道:“我們師徒來得稍微晚了些,還望諸位莫怪!莫怪!”
說完,歐陽績就領著唐默走上二樓,向韓圭見禮之後,便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儼然一副平起平坐的姿態。
而韓圭也只是抿了抿嘴,並沒有說什麽。
若是放到以前,兩人的輩分擺在那裡,歐陽績是絕對沒資格坐在韓圭身邊的。
但是現在不同了,因為唐默在康州的名氣和地位,甚至要高於王培方和孟志!
歐陽績身為唐默的恩師,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
他在韓圭面前,雖然仍以晚輩自稱,卻已經可以無視輩分的差別,與其平起平坐!
在韓圭身邊坐下,歐陽績環視左右,忽然發現沒有鄭辭的身影,不禁嘴角一翹,笑出聲道:“鄭文輝怎麽還沒來,居然讓我們大家都在此久等。莫非是教出一個好學生,架子也變得大了起來麽?”
說完,他便仰頭髮出一陣大笑,任誰都能聽出他的譏諷之意。
韓圭終究是個厚道人,他顫了顫花白的胡子,輕聲說道:“文輝不是那種放肆無禮之人,也許是被什麽事情耽擱了吧。”
“歐陽匹夫,又背著我說什麽壞話呢!”
這時,樓下傳來一聲渾厚的大喝。
只見鄭辭大步走了進來,一眼就瞅見了歐陽績,當即瞪大眼睛喝道:“鄭某不過晚來了片刻,就被你絮叨半天,若是再晚一會兒,你是不是就該親自去抓人了?”
酒樓上下,頓時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聲。
“哼,老夫說的有錯嗎?韓老先生來得都比你早,你這不是擺架子又是做什麽!”
歐陽績一陣羞怒,不甘示弱地反擊道。
說這話時,他卻渾然忘記了,自己來得也比韓圭要晚一些。若是論起擺架子,他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這時,鄭辭已經來到二樓,他大步走到韓圭面前,恭恭敬敬地執手見禮,然後坐在了韓圭右下首的位子上。
就地位而言,鄭辭與歐陽績是基本持平的,他完全也可以坐在韓圭身邊。
但是出於對韓圭的敬重,鄭辭並沒有這樣做。
這時,一直跟在鄭辭身後的沈敬,卻忽然走轉出來,向韓圭躬身行了一禮,恭聲道:“晚輩沈敬,見過韓老先生。久聞老前輩年至古稀,卻依舊精神矍鑠,勝似青年,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聽到這話,韓圭不由得微微一笑,謙遜道:“呵呵,人畢竟是老了,比不得你們這些後生。”
“呵呵,前輩老當益壯,令晚輩羨慕得緊。”
沈敬拱手一笑,忽然扭頭向歐陽績看去,道:“歐陽先生,您如今年近幾何?看樣子,您應該也已近耄耋之年了吧?”
此話一出,整座酒樓忽然都安靜下來。
“你這是什麽眼神!”
歐陽績頓時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齒的道:“老夫今年還不到六十歲,連花甲都算不上!”
“什麽?”沈敬卻大驚失色,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我看先生的面相如此老成,遠甚於韓老前輩,沒想到竟如此年輕!”
聽聞這話,
眾人的臉色頓時變得怪異起來,甚至有人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然後又急忙捂住嘴巴,卻是笑得更激烈了。 歐陽績更是面色一僵,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你丫才面相老成!你全家都老成!
老夫才五十多歲,居然被你說得整整老了三十歲!
他當即出言譏諷道:“你這後生,看著倒是年紀輕輕,沒想到眼睛出了問題。”
“晚輩一時眼拙,還請先生莫怪。”
沈敬急忙拱手行了一禮,卻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開口說道:“這卻有些奇怪了,既然歐陽先生未及花甲,為何會與韓老前輩坐在一起呢?”
樓上樓下的目光,頓時齊刷刷地落在歐陽績身上。
饒是臉皮厚如城牆,歐陽績也不禁覺得臉皮一陣發燙,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之色。
他當即起身道:“這座位不是按年齡排的,不過既然你這樣說了,為了避免誤會,老夫換個地方坐便是。”
“原來是這樣,晚輩受教了。”
沈敬恍然大悟,仿佛意識到自己的過錯,急忙向歐陽績躬身行禮,有些不安地道:“晚輩愚鈍,竟以為歐陽先生與韓老前輩年齡相似,實在是大大的不妥,還請先生責罰。”
歐陽績身軀一顫,隻覺得胸口一陣發堵。
這混蛋小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偏偏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又不好與小輩為難,隻得點了點頭,悶聲道:“無妨,無妨。”
“先生寬宏大量,晚輩慚愧不及。”沈敬這才直起身來,感激地道,“不過,先生您剛才與韓老前輩坐在一起,竟是毫無違和之感。不要說是晚輩,就算以任何一人來看,恐怕都會產生誤會的啊!”
毫無……違和之感……
歐陽績剛剛走到韓圭左下首的椅子旁邊, 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急忙抓住椅子的扶手,隻覺得一陣氣血上湧,幾欲噴出喉頭。
好在唐默及時上前,伸手扶住了他,輕聲道:“老師莫氣,等詩會開始後,學生定會替老師報此羞辱之恨。”
歐陽績艱難地點點頭,心裡總算有了一些安慰,這才沒有當眾出醜。
不對,是沒有繼續出醜。
看著這一幕,沈敬不由得在心裡暗暗好笑一聲。
他最看不得歐陽績那囂張的樣子,甚至連德高望重的韓圭都不放在眼裡,所以才會故意用言語擠兌他,讓他無法在韓圭旁邊繼續坐下去。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他也就不再開口,當即轉身回到鄭辭身後。
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靜默不語。
好容易在新位置坐下,歐陽績又悔又氣,冷冷地掃了沈敬一眼,沉聲道:“既然人都到齊了,詩會就正式開始吧。”
隨著歐陽績的話音落下,望月樓的氛圍也逐漸熱鬧起來,人們紛紛準備好筆墨,站在各自的位置上。
之前在泗水湖畔舉辦的詩會,是以交流和展示為重的詩會。
而這次詩會,則是帶有競爭性質的,而且有固定的比賽環節。
這個主意是歐陽績想出來的,就是為了讓他的得意門生唐默,能夠在這次詩會中脫穎而出,名正言順地擊敗所有人!
為了保證公平,他還特意對參賽者的年齡設了限制:必須尚未及冠的學子才能參加,並且最低年齡不得低於十二歲。
好巧不巧,唐默和沈敬正卡在這個邊緣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