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邊的茶水攤完成了簡單的入夥儀式,沈敬便向他們告辭,緊趕慢趕地回到家裡。
沈江早已經回到了家,聽到院子裡有動靜,便從廚房裡鑽了出來,露出一張被煙熏黑的面孔。
“麟兒,你回來了,怎麽這麽晚……咳咳!”
望著咳嗽不止的沈江,以及廚房裡冒出的滾滾濃煙,沈敬嚇得一個激靈,叫道:“爹,家裡失火了?”
“沒,沒有……”
沈江連忙擺手,沈敬卻已經把書袋扔在地上,拎起一桶水衝進了廚房。
嘩!
滋~
一桶水潑出去,讓屋裡的煙霧散去了一些。
沈敬這才看清楚,原來濃煙都是從灶台下面的灶眼裡冒出來的。
他這才放下心來,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邊喘著氣,一邊往灶台裡面看去。
只見灶眼裡塞滿了柴火,已然堵得密不透風。
“我都說了,家裡沒有著火。”沈江跟著走進來,苦著臉道,“為父是在燒火做飯呐。”
“燒火做飯,柴也不是這麽添的啊。”沈敬無奈的道,伸手擦掉額頭上的汗水,“爹,不是說好我來做飯嘛,你怎麽自己動手了?”
“那怎麽行,你現在要以學業為重,豈能因為這種事情分心。”沈江卻嚴肅地搖搖頭,揮手轟趕沈敬道,“先生肯定留作業了吧,快回屋念書去!做飯這種事交給為父就好!”
交給你,那飯還能吃嘛……
為了自己的胃著想,沈敬堅持說道:“爹,我還是先教你做飯吧。等你學會了,我就可以一勞永逸,再也不必為這件事分心了。”
“好吧,下不為例。”
見沈敬堅持要留在廚房,沈江隻好點頭答應,然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在沈敬的指導下洗菜、切菜、添柴、燒水……
折騰了大半個時辰,一盤醋芹、兩碗米粥就擺上了桌子。
樣式雖然很簡單,沈江卻一臉自豪之色。
從嚴格意義上來講,這是他親手完成的第一頓飯!
而且,是能吃的飯!
沈敬夾起一段芹菜送入口中,一嚼嘎嘣脆,醋香彌漫,沁人心脾。
“不錯,不錯。爹,如果你以後都能保持這樣的水準,我也就不必再為吃飯費心了。”沈敬眯起眼睛,一臉享受的道。
經過這次嘗試,沈江信心倍增,當即一拍胸脯道:“放心吧,以後你每天回到家,都會看到香噴噴的飯菜!”
……
……
吃過晚飯,沈敬便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白天學的《論語》,將油燈撥得更亮了些,埋頭研讀起來。
他結合上一世的學習套路,給自己定下了三個步驟,並串成了一句順口溜:
一複二預三總結。
簡單來說,就是先複習白天所學的內容,再預習第二天要學的內容。
最後,還要進行總結。
將自己的不足和疑惑重點記下來,留待日後向先生請教。
前世身為優等生的沈敬,對這種套路早已經駕輕就熟。
半個時辰剛剛過去,他就將這三步全部完成了。
然後拿出一摞嶄新的白紙,放在桌子上鋪好,準備寫先生留下的作業。
“麟兒,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喝口水歇一歇吧。”沈江推門而入,將一碗水擱在桌子上,看著一臉認真的沈敬,又是驕傲又是心疼。他看到桌子上的白紙,便輕聲說道:“準備抄錄作業麽?”
“是啊,
先生讓我抄寫並背誦《孝經》前九篇呢。” 沈敬點點頭,端起碗來喝了一大口,咧嘴笑道:“不過,我覺得前九篇太少了,所以我打算把十八篇全都背下來。”
“好,為父幫你研墨。”沈江挽起袖口,站在桌旁開始研墨,“麟兒,就一夜的時間,你能全背下來嗎?不要太勉強自己。”
“不勉強,孩兒有這個自信。”沈敬篤定地道。
沈江便不再多問,因為他相信沈敬。
既然他說要全背下來,那就一定能全背下來。
小小的房間裡,昏黃的燭光蕩漾。
父子倆一個添水研墨,一個縱筆揮毫,彼此靜默無言,卻有著驚人的默契。
直到深夜,沈敬寫完最後一個字,忽然將筆一丟,長舒一口氣道:“累死我了!”
說完,便靠著椅背沉沉睡去,很快就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沈江停止研墨,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小心翼翼地把沈敬抱到床上,幫他蓋好被子,最後吹滅了油燈,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走到天井裡,沈江在石桌旁坐下,忽而一陣晚風吹過。
吱呀~
一道身影從院外推門而入,他帶著鬥笠圓帽,抬頭看一眼屋子,道:“沈兄,麟兒睡了?”
“嗯,剛做完課業,已經睡下了。”
有人忽然闖進來,沈江卻沒有絲毫驚訝之意,隻是淡定的點了點頭,道:“明台兄,你深夜造訪,可是事情有進展了?”
“沒錯,江寧的那幫人,總算硬氣一回!”那人在沈江對面坐了下來,壓低聲音道,“魯州那邊也已經明確表示,會配合我們的行動。”
“蜀州呢?”沈江忽然眉頭一皺,道。
那人沉默了片刻,然後聳了聳肩膀,像是在苦笑:“蜀州那邊一直懸而未決,怕是指望不上了。”
“再多派些人手,去蜀州進行交涉。川蜀人傑地靈,若是能夠爭取到他們的幫助,咱們的行動就會更有效果。”沈江細想片刻,輕聲叮囑道。
“好吧,我會盡力去做。”那人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遞到沈江面前,“這是江州那邊送來的信,說是一定要你親啟。”
沈江拿起信封,費了好大的勁才看清信封上的字,臉色陡然變得凝重起來:“這是賀公的親筆信!”
“賀公?居然把他也給驚動了!”鬥笠之下,那人也傳出一聲低呼。
“賀公此番來信,也不知道是福是禍啊。”沈江揉了揉太陽穴,眉宇間逐漸聚起一股憂愁,“明台兄,你且先回去。等我看完信後,再設法找你商議。”
“既然如此,沈兄,我就先告辭了。”那人點點頭,當即起身走出院子。
他警惕地看了看左右,在確定沒有情況後,便悄無聲息的縱身遠去。
沈江則是拿著那封信站起身來,匆匆地回到屋裡。
然後他點亮油燈,雙手顫抖的將書信緩緩展開……
半晌後,房間裡傳出一道茶碗碎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