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給自家老爹加油鼓勁,沈敬苦思冥想半天,終於在心裡有了計較。
他當即豎起一根手指,笑眯眯地開口說道:“其一,爹爹你是抗旱救災的功臣,開水渠、搭涼棚的良策一出,康安百姓莫不歡欣鼓舞,感恩戴德。您在康安百姓心目中的威望,絕非黃主簿可比。”
沈江臉龐一紅,有些尷尬地道:“說起來,這兩條計策還是你提出來的,卻讓我佔了功勞……”
“這個無妨,我提出那兩條計策,本來就是為了給爹爹你積攢功績。”
沈敬搖搖頭,接著伸出第二根手指,道:“其二,爹爹您與周叔父乃是同年好友……”
“這也算優勢?”
聽到這裡,沈江不由得皺了皺眉,伸手製止道:“為父是想再進一步,卻為何不能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升遷?若是只能依靠偷奸耍滑,這縣丞之位不坐也罷!”
看著一臉嚴肅的沈江,沈敬不由得苦笑一聲,點點頭道:“爹,您誤會我了,我可沒讓您去找周叔父走後門。”
沈江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又疑惑地問道:“既是如此,又怎麽算是優勢呢?”
“呵呵,爹爹你潔身自好,不肯去找周叔父幫忙,但這並不代表,縣尊大人也會這樣想。”
沈敬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周叔父貴為宜安知府,乃是鄭縣尊的頂頭上司,掌管著他的考評升遷。鄭鈺明知您與周叔父的關系,那麽他在考慮推薦人選時,就難免多一層顧忌。”
“你是說,縣尊會擔心,如果他不舉薦我,懸鏡便會從中作梗,阻撓他再進一步?”
沈江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卻是苦笑著搖頭道:“懸鏡剛直不阿,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縣尊若真這樣想,可是太多慮了。”
“嘿嘿,您了解周叔父,鄭鈺可不了解。他把這次升遷機會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哪怕有一絲的可能,都足以讓他患得患失。”沈敬老神在在地笑道,“有了周叔父這一層壓力,他在您與黃主簿之間,就會倍加猶豫,甚至有可能將天平向您這邊傾斜。”
說著說著,他覺得有些口渴,便拿起桌上的茶碗,往嘴裡灌了一口茶水。
“那我在縣尊眼裡,豈不成了仗勢欺人之人?這樣不妥,不妥。”沈江連連搖頭,十分糾結的道,“要不,我去找縣尊說清楚,就算他不舉薦我,也絕對不會影響到將來的升遷的……”
噗!!!
沈江話還沒說完,沈敬卻將茶水猛地噴了出來,接連咳嗽起來。
咳了好半天,他才逐漸恢復正常,瞪大眼睛盯著沈江,目光中充滿了無奈:“爹,您幹嘛要告訴鄭鈺呢?”
“明知縣尊心中有此等疑慮,卻不告訴他答案,這不是君子所為。”沈江搓了搓手,臉上浮現出一抹局促,“麟兒,你沒嗆著吧?”
“爹,話不是這麽說的。”
沈敬用力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腦門上的血管一陣突跳,苦笑道:“您與周叔父的關系就擺在那裡,您沒有借用這層關系,便已經是無愧於心。至於鄭鈺怎麽想,那是他的事情,您又何苦非要替他解惑呢?”
沈敬深知自家老爹的秉性,說好聽點就是耿直固執,說難聽的,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不見棺材不掉淚。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把話說得重一些,恐怕明兒一早,沈江就會去找鄭鈺坦誠相告,然後徹底鞏固鄭鈺舉薦黃主簿的決心……
若真到那時,就算天王老子下凡,
也不能幫沈江謀取縣丞之位了。 想到這裡,他便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更何況,爹爹就算坦誠相告,恐怕也無濟於事,反而會加重鄭鈺的疑心,認為您是在說反話,故意敲打甚至是在威脅他!鄭鈺乃堂堂縣尊,卻被下屬敲打甚至威脅,爹爹認為,他心裡會如何作想?”
沈江微微一愣,思量半天后,方才皺眉說道:“恐怕,會與為父交惡……”
“是啊,所以無論如何,爹爹都不能將此事挑明,否則只會適得其反!”
沈敬重重點頭,斬釘截鐵的道:“這件事,順其自然就好。”
沈江猶豫許久,終於長歎一聲,索然道:“好吧,為父聽你的就是了。”
沈敬心裡的大石頭這才落地,隨後豎起第三根手指,趁熱打鐵道:“這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優勢。爹爹您是興泰七年的五首探花,而那黃主簿,至今不過是個舉人,論學識出身,您足以甩他八條大街!”
“這倒是。”
沈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臉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道:“以進士出身而任典吏者,你爹我恐怕是本朝第一人。”
聞言,沈敬也不禁撓撓頭,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何止是本朝第一人,簡直就是歷史第一人。
自古以來,官場之人就分成了官、吏、皂、隸四個階層。
像縣令、縣丞、主簿都屬於官的行列,是要在吏部登記造冊的,而且要由朝廷任免。
而典吏則屬於次等的吏員行列,擔任此職不需要功名,只要你能識字、會辦事,熟悉當地情況,能夠輔佐縣令處理一些事務即可。
因為典吏的任免大權,就掌握在縣令手裡。
所以,各縣的典吏,幾乎都是沒有功名的白身,撐死也就能考個秀才。
像沈江這樣進士出身的典吏,還真是全天下獨一份……
不過這樣也好,沈江越是獨特,就越能吸引外界的注意。
只要能引起上面的重視,就不怕沒有出頭之日。
心裡這樣想著,沈敬便隨之說了出來:“這正是爹爹最大的優勢所在,您以進士出身而任典吏,簡直就是大材小用,若是被吏部知道,他們豈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少不得要提拔爹爹,將您變成正式的朝廷命官。”
“呵呵,為父不過一介小縣典吏,如何能進入吏部的視線?”沈江搖搖頭道,心情卻好了許多,神色也逐漸好轉起來。因為沈敬的一番話,正說進他的心坎裡。
說著,他抬眸看向沈敬,道:“麟兒,依你來看,為父有多大的勝算,能夠接任縣丞一職?”
“六成。”沈敬不假思索地道,“不過這還遠遠不夠,這次升任縣丞對您來說至關重要,必須要有九成甚至十成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