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陸城的東城牆距離內測的民居還沒有一百步。一張合格的弓箭射程將近兩百步,而有效的殺傷距離是在一百二十步左右。可如果箭失是從城牆上射下來,居高臨下的殺敵,其有效殺傷距離又會增加一些。
可無論怎麽樣,還不到一百步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
上一次,江夏兵在城內用箭失抵擋江東兵的進攻,其突然性是佔據了大半。這一次,江東兵們已經做好了準備,而沒做好準備的,卻成了埋伏著的江夏弓箭手。
他們剛露頭,亮出手中的弓箭,本想嚇進攻的的江東兵一跳。可那些已經飛到眼前的箭失,卻嚇了他們自己一跳。
不過沒關系了,因為死人已經不用再害怕了!
僅僅一波箭雨過後,被黃祖讚不絕口的障礙和箭台已經失去了其應有的作用。
原本應該站滿了弓箭手的民居房頂上,此刻卻插滿了箭失變成了一隻隻不會移動的大刺蝟。
蜂擁而至的江東兵抬開了礙事的拒馬和鹿角。大隊的刀盾手終於可以肆意的奔跑在安陸城中。
縣令府內,蘇飛和陳就再次見面了。蘇飛秉退了所有人,隻留下了陳就。兩個人。
“怎麽了這是?主公呢?”陳就問道。
蘇飛抬手亮了亮虎符,“走了!”
“走了?”陳就重複一遍,忽然聲調提高了幾分,“又走了!”
“是啊!又走了!”蘇飛的聲音充滿了無奈。“找你來,是商議商議,咱們該怎麽辦。城池已經守不住了,過不了多久江東兵就會殺過來。主公所言江東屠城,騙得了城中百姓,騙得了城中將士,可騙不了你我啊。”
蘇飛的話音落下,隨即就陷入了一陣寂靜之中。過了好久,陳就才緩緩問道:“將軍以為該如何?”
蘇飛聞言換了個姿勢,好讓自己肩膀上的傷口舒服一些,悠悠的說道:“你領一隊人,先去把張碩那小子的首級砍了。這幾年,這小子壞事做盡,必須要死。”
陳就點了點頭,說道:“早就看那家夥不順眼了。宰了他,一刀爾!”
蘇飛點了點頭,說道:“隨後,你拿著虎符,降了吧。”
陳就聞言,歎了口氣,“是啊,降了吧。能少死幾個人是幾個啊。”不過,陳就轉而一想,“在下拿著虎符?將軍呢?”
“呵呵……”蘇飛忽然毫無征兆的笑了起來,“你能降,我不能!因為我,江東在這個城裡死了多少人?雖然世人都說孫權仁義,可孫權能讓我活麽?”
“將軍,不可啊!你不降,我也不降。”陳就著急了。蘇飛雖然比陳就大不了多少,可陳就從軍之後,多次受蘇飛戰鼓,後來能在邾縣當一把手,蘇飛更是起到了大作用。
“屁話!你不降,城中兄弟得死多少人?若是真的激起了孫權怒火,難道還要連累城中百姓一起遭殃?”
雖然蘇飛說話的語調很緩,可陳就聽出了蘇飛的怒意。
“將軍,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我死了,也好給你加些籌碼。你去吧,我會自縛雙手等候江東兵。”
陳就知道蘇飛的說一不二,陳就更知道蘇飛這是為了城中僅存的幾千兵和幾萬無辜的百姓。
於是,陳就後退幾步,向著蘇飛恭敬的磕了幾個頭,接過了虎符,毅然決然的走出了縣令府。
城內降了。當孫權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有些失望。本來。孫權想靠著這一戰發出自己的威風了。
可沒想到,對方居然降了。 既然降了,那就降了吧。孫權跳下了馬背,順著士兵們攻城時走過的道路,順著雲梯車,一步一步登上了城牆;踩著已經淌滿了血水的城磚;順著鋪滿了屍體的馬道;沿著兩側擺滿被挪開的拒馬、鹿角的街道,孫權出現在了蘇飛的面前。
“為什麽降?”孫權見到蘇飛的第一句話,不是問黃祖,而是問了句為什麽。
“沒什麽,只是閣下的士兵已經證明了他們的勇猛,我們的士兵打不過你們。”蘇飛淡淡的說道。
“這樣啊!”孫權感歎一句,繼續說道:“領兵死戰的是你,設置障礙阻我進城的也是你,開城投降的居然還是你。你說吾是該殺了你,還是該感謝你?”
“如果吳侯殺了我能赦免這些無辜的士兵的死罪,那閣下還是殺了我吧。”蘇飛沒有說如果不殺他孫權要怎麽樣。因為蘇飛只能用自己的死來盡量平息孫權的怒火。
“這麽想死?不怕死?”孫權悠悠的問道。
“怕!”蘇飛回答的很真誠。“正是因為怕死,才不得不領兵抵抗閣下。可是現在不怕了,因為我一個人的死能救很多人的命。”
“哈哈……好!如果不是吾的銳金營損傷太大,吾真的想留下你為己用。不過,吾不會為難你。先押下去,好吃好喝伺候著,過幾天送他痛快的上路。”
“諾!”在孫權後面的周倉答應一聲,一揮手兩名親衛架住了蘇飛的胳膊。可是,蘇飛卻是又對孫權說了四個字,“多謝吳侯!”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一名士兵跑來,大聲向孫權匯報說:“主公,城外來了一支人馬。數量不多,只有八百。來者自稱錦帆賊,要跟主公單打獨鬥,贏了請主公放了蘇飛。輸了,任憑主公處置。”
“甘寧!”士兵的話剛說完,孫權和蘇飛異口同聲同時喊出了一個名字。而之後,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又同時說道:“他怎麽來了!”
孫權又仔細瞧了瞧蘇飛,略微一思量,招了招手,“帶上他,出去看看。”
城外,一支人數只有八百人,各自穿著各不相同的衣服,手中兵器五花八門的漢子,與跟他們對峙的一千名軍容整齊的江東兵形成了極大的反差。而為首的那個人,更是扛著一把不多見的寬背大砍刀,砍刀上還掛著幾個鈴鐺,身上穿著錦衣,卻坐在地上扣鼻屎!
甘寧給孫權第一印象是,果然如傳說中那麽瀟灑啊。
“你就是錦帆賊甘寧甘興霸?”
“你就是從江東來的孫權?”兩個人幾乎同時指著對方的鼻子毫不客氣的問道。
孫權呵呵一笑,“怎麽?帶著八百人就敢衝吾的幾萬大軍,不怕連骨頭都不剩下麽?”
甘寧將指甲裡的鼻屎一彈,“怕個球!都是倆胳膊一個腦袋。老子拚死一個不賠本,乾死兩個賺一個。今天老子來的目的是蘇飛將軍。這家夥我欠他的,本來想幫他守城的,沒想到居然兵敗了。所以,我想……”
甘寧說道這裡,忽然停了下來。頓了頓以後,文縐縐的說道:“蘇大人是個好人。這天下好的父母官已經不多了。在下想以自己的性命換蘇大人的一條性命,不知可否?”
孫權一聽,來了興趣了。不過可不是甘寧說的話,而是甘寧說話的語氣。“怎麽?之前不還是對吾稱老子麽?怎麽又文縐縐的吳侯、在下了?”
甘寧咧嘴一笑,“在下這不有求於吳侯麽!”
孫權忍不住打趣道:“哈哈……,有求於人就得低聲下氣?這風格可不像錦帆賊甘興霸啊!”
而甘寧也沒辦法,隻好陪著孫權乾笑了幾聲。
孫權向後一揮手,周倉帶著蘇飛來到了眾人的面前。
甘寧一看到蘇飛,就要上前,周倉往前一靠,孫權擺手示意不必了,甘寧抓住了蘇飛的肩膀,“蘇大人,您沒事吧!”
“我沒事,你怎麽來了?”
“這不聽說蘇大人在安陸打仗麽,兄弟們知道後吵著嚷著要來幫助大人。 所以,我們來了。可惜還是來晚了。”甘寧一臉無辜的說道。
“混蛋!這不是胡鬧麽。快快退走!該幹什麽幹什麽去!”蘇飛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罵到。
“我不走!”甘寧嚎了一嗓子,直接在地上坐了下來,張嘴說道:“蘇大人屢次助我們兄弟逃過大劫。如今蘇大人有難,我們怎麽能袖手旁觀。這要是傳了出去,還不知道道上的兄弟怎麽笑話我。我甘興霸可丟不起那個臉。”
“哦?”孫權一聽,頓時來了興趣,“丟臉?你可知道,你做的事是要丟命的事。”
“那也比丟臉好!”甘寧毫不客氣的給了孫權一嗓子,“丟了命,道上的兄弟說我講義氣,喝酒吃肉的的時候還不忘給我送點。可丟了臉,我得到的只有白眼和唾罵了!”
“哈哈……好!好一個甘興霸!真是豪氣雲天啊!好,吾就隨了你意。子義!”
“屬下在!”一旁等候的太史慈上前一步。
孫權又對甘寧說道:“此人名為太史慈,是我江東頭號猛將。若你能勝他,吾不僅放了你跟蘇飛,還贈於你一條樓船讓你在你兄弟面前炫耀。”
“真的?”甘寧一聽說樓船,頓時眼睛就開始發亮。
孫權沒有理會,繼續說道:“可若是你敗了……”
“那就由你處置!”
孫權上前一步,伸出手掌,“君子一言。”
甘寧伸手,“啪!”“駟馬難追!”
孫權一笑,附加了一句,“可你是君子麽?”
“廢話真多,還打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