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虎頭幫。
院內眾人忙著收拾各自的行李,準備投靠北郊丐幫。
“大哥,謝謝你”,韓束誠懇道。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到來,那些人原本可以無憂無慮地活下去,虎頭幫也不至於淪落到寄人籬下的地步。
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孫虎輕拍他的肩膀,勉強笑道:“二弟,你我之間莫說這些客氣話,只要能將凶手繩之以法,兄弟們就沒有白死”。
韓束自責地點頭,憑借他們力量想要復仇無異於癡人說夢,但他也不忍說出來打擊所有人的信心。
帶著信念活下去,總比喪失希望強的多。
他堅信他自己一定能夠改變這些人。
幾件破舊的衣服,幾兩散碎的銀子,所有人的包裹都很簡單。
“阿豹,去準備些酒菜,今晚兄弟們一起痛痛快快地喝幾杯”,孫虎有些傷感道,昨日還在耳畔響起的聲音,如今卻躺在冰冷的地下長眠。
力量不匹配的情況下,弱者就像是螻蟻般任人踐踏。
生命的消亡,也不過瞬間完成的事。
想到這是一場最後的晚宴,韓束也沒有出言阻止。
門外張燈結彩,屋內酒肉滿桌。
最無情的地方便是江湖,最有情的地方也是江湖。
活下來的人似乎早已忘記了失去同伴的痛苦,依舊歡快地說著笑著,愜意地享受著桌子上的美食。
李諱端起桌上的一杯清茶一飲而盡,腦海中卻始終忘不了蒙面人手中的長劍。
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一把劍。
如果說他的劍是凍到極致的冰冷,那把劍就是深入骨髓的陰寒,與之對敵時,就仿佛被一條致命的毒蛇盯上,這種感覺讓他異常不舒服,甚至內心生出恐懼來。
身為劍客,他已經敗了。
孫虎坐在正中央的大椅上,狐疑不定的眼神時不時地朝韓束看來,眼見他幾杯茶水下肚,終是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
“二弟,不知可有追查到凶手的線索?”,孫虎不經意地問道。
喧鬧的宴會漸漸停止下來,剩下的人都是目光一致地看向韓束,等待著他的答案。
韓束搖頭道:“我從未見過那人的真面目,但他卻熟悉我所有的劍法招數,使著和我幾乎一樣的長劍”,頓了一陣又道:“他就像是我的影子”。
他雖然內心極不願意承認,但蒙面人說的似乎並沒有錯,世上除了傳授武藝的師傅外,再也沒有人會那麽熟悉他。
孫虎聞言冷笑不已,輕哼道:“我怕那所謂的影子,其實就是你自己吧,他們不過是不願歸屬北郊那群老乞丐,你就殘忍地下了殺手,我說的對嗎?”。
空杯子摔在地上,“嘩啦”碎了一地。
平靜融洽的氛圍霎時變得肅殺起來,所有人都是從桌下抽出刀,滿臉警惕地看著韓束。
一場蓄謀已久的鴻門宴。
冷汗順著脊背流了下去,胃部傳來陣陣痙攣的不適感,韓束隻覺得渾身有些發涼,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所有人。
“哇”的一聲,終於忍不住嘔吐出來,先是茶水,再後來是膽汁,最後是血,韓束隻想把肚子中所有東西都吐出來。
斑斑血跡印在地上,就像是朵朵盛開的梅花,
沒有人相信他。
肉體上的疼痛遠遠比不上心靈深處的創傷,他的同門不信任他,他的下屬不信任他,現在就連這些人也不願意相信他。
強支起搖搖欲墜的身子,韓束的眼眶微微有些發紅,“來啊,一刀殺了我吧”,他就像一隻困獸低沉地喘息道。
茶水紋絲不動地立在那裡,散發出氤氳的霧氣。
韓束慘笑不已,他不想再去爭辯。
虎頭幫裡的人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先前幫眾慘死的模樣歷歷在目,誰都不想成為下一具屍體,他們對韓束的劍充滿畏懼。
人群中,有人不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
孫虎見狀焦急萬分,大吼道:“中了迷藥十香軟筋散撐不過太久,拿下他的人便是虎頭幫新任二當家”。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嘍囉強壓住內心的恐懼,試探著往前,這是他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
他的目光時刻都沒有離開那把殺人的劍。
一步一步地靠近,臉上汗水也越來越多。
韓束用略帶嘲弄的目光看著他,爛泥注定是扶不上牆的,李諱說過的話在腦海中閃過。
良久。
“哇”的一聲,那人扔下手中的刀跑了出去。
無形的壓力迫使他臨近崩潰。
眾人:“……”
孫虎陰沉不定地盯著韓束,若是這次放跑了他,違逆了那人的命令, 等待自己的將是死路一條。
他起身朝著韓束的方向走過去,一步一頓,一步一猶豫,一步一思量,他終於理解方才那人的感受。
韓束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待兩人相距僅有數步之遙時,韓束突然咧嘴笑道:“昔日我欠你一命,今日再還你一命,從今往後誰也不欠誰的了”。
孫虎愕然愣住。
“或許你當初就不應該救下我”,韓束面色平靜道。
見慣了戰場上的屍橫遍野,他對死看的很淡,或許他一年前本就該是個死人了。
孫虎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麽,卻什麽也沒說。
“砰”的一聲,韓束直直地倒在地上。
他已經倦了。
……
韋氏房內。
一番不可描述的溫存過後,月玄緩緩地將衣服穿起,他的每個動作都很慢、很輕,似乎想讓時間停滯在這一刻。
他不想走,可他知道他該走了。
凌亂不堪的床上,白嫩、柔軟的胴體暴露在空氣中,她就那麽慵懶地躺在那裡,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月玄癡癡地望著不忍離去。
韋雅忽地睜開眼睛,“噗嗤”一聲笑了。
月玄瞬時變得不知所措起來,緊張道:“我,可是我哪裡做的不好,還是做錯了什麽?”
韋雅青蔥般的手指點在他的額頭上,嬌羞道:“傻瓜”。
月玄臉上一朵紅雲飄過,竟是有些醉了,原以為經歷過那些暗無天日的歷練,他的心早已變得堅如磐石。
直到遇上她,他才知道自己錯了,錯的很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