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山,高不過數百米,山頂多有林木,上山小徑兩條,一條背山而建的石階,一條卻是鬱鬱蔥蔥的古道。
劉奇一行人自然走的是古樸的小道。
一行走來,兩女皆有侍女照應著,走動的步子邁得不大,速度也不快。
劉奇身子骨健朗,反倒是有意放慢步伐,來照應她們。
行至山頂附近,已經是有一排低矮的屋舍,大多都是竹子、林木作為梁柱,屋頂蓋瓦,此刻,有著數十名工匠指揮著近千名民夫在此地勞作,監工的,卻不過是一名百人都伯。
“拜見少將軍。”都伯眼見著劉奇來此,立即上前見禮。
“炎炎夏日,不可頂著太陽做工,午時可歇息一個時辰,吾命膳夫用甘蔗製紅糖,以綠豆煮沸加入糖水,可清熱解暑,到時,可命人拎一桶上來,做工民夫工匠,每人一碗。”這句話,卻是對著身邊的董襲說的。
“喏。”董襲立即命人下去準備。
“世弟寬厚,禦下定用心做工,日後,這附近屋舍,當早日建成。”蔡琰笑道。
“那綠豆湯,和紅糖,可是郎君所做?”而步練師,則是想到了其他。
“是極。”劉奇應了一聲,帶著他們來到屋舍邊上,“這附近的屋舍,大約可入住數百人,是為書院求學士子所留。”
“數百人,若是世弟下令,命吳中士族子弟、官宦子弟、豪富子弟前來求學,再請名士授課,怕是此地亦難容留。”蔡琰舉步觀察幾眼四周,便輕笑道。
“女兄才思敏捷,不過,吾將在江東各地開設書院,以舉孝廉的長者為由,舉孝廉或是曾任官,辭官回鄉者,只要家世清白,任職上沒有汙點,便可提出在縣裡開設私塾,刺史府會給予部分補償。”
“然郡城裡,吾會下發錢糧,督造書院,此地書院,便是從私塾、郡書院挑選而來的佼佼者入學,郡城之師,可請吳中名士,此地書院之師,當由天下名士,世間大儒授課。”
蔡琰眼前一亮,“此乃文教之功也,世弟若能功成,勢必青史留名,江東之民,皆受你百世遺澤。”
“可若是私塾、郡書院都給予錢糧補助,官府負擔莫不是極大?”步練師也提出一點疑惑。
“若是豪富、官宦、士族子弟,入學尚需繳納束脩。”
“可是那鄭康成公在著書中所言,十脡脯。”蔡琰不愧博學,竟是將那北海大儒鄭玄之言搬出。
“非也。”劉奇微微搖頭,“吾這私塾、書院,既為士族也為寒門,士族家中藏書多,家中多有為官顯達之輩,起步高於寒門子弟,然寒門子弟多有刻苦,才思敏捷之輩,吾亦可給他們一條官路。”
“可民間自有察舉製,世弟若頒布此策,怕是會引起江東四郡動蕩,且自建朝以來數百載,士族和寒門,已成定律,且有士族和寒門弟子同窗為友之說?”蔡琰盈盈笑道。
“女兄這可難不倒我。”劉奇指了指北方,“在潁川之地,多有私學,那袞州牧曹孟德,袁本初,袁公路等人麾下,多有文士出自此地,大多是士族,亦有寒門。”
“世弟所言,可是那曹孟德麾下司馬郭奉孝?”
“是極,這寒門中的雋才,郭奉孝,可列第一等。”
說完,劉奇帶著兩女從一側的小徑來到一處花園裡,這裡已經開始東土修建一些亭台樓閣,約摸著模型和所需的磚瓦、梁柱已經從山下運來,此刻缺乏的,不過是工匠而已。
“吾欲在此附近興建蹴鞠場,投壺場,騎射場,鬥雞場,亦有駁論亭。”
“投壺、蹴鞠、騎射吾便知曉,這鬥雞莫不是民間家禽用於取樂,郎君此舉,卻是……”步練師微微皺眉,讓可供食用的家禽來鬥玩取樂,她是不喜的。
“鬥雞卻是這般。”劉奇舉起了一隻大腿,單腿在平地上來回跳動幾下,便放了下來。
“呀”步練師鬧了個臉紅,立即抬手一禮,“卻是練師錯怪了郎君。”
“不知者無罪。”劉奇笑了笑,又帶著兩女來到雲霧蒸騰所在的書院,如今的建築,僅有三層高便已是極致,劉奇在這裡備下修建幾排房屋的空地,看著在此忙碌的工匠,“約摸著,幾月的功夫,也能竣工,到時,吾尚需幾位當世名流,經世大儒坐鎮,無論君子六藝,琴棋書畫,行軍打仗策論,治國安邦良計,此間皆可學得一二。”
“吾願讓諸子百家再起,讓此間學子駁論古今,當代大勢,學成之後,將他們下放到諸縣,通武藝知兵者,任軍中什長、任地方亭長,善書寫,知政務者,任書筆小吏,任裡長,若得功績, 可大用之。”
兩女聽後,都若有所思。
“已至晌午,此間早已備下膳食,不過,卻是軍中兒郎所造,吾平日行軍打仗,也與諸多軍士同斧而食,不知兩位女子可願?”
“當與之共享。”蔡琰抬手道。
“郎君之食,妾身亦可食得。”步練師則是露出一副嫁雞從雞的模樣。
“甚好。”
饅頭、鹹菜、稀粥,這已是此地上好的膳食,因劉奇等人到來,此地都伯還命人在附近山中捉了幾隻山雞,如此,這稀粥之中,便是多了些肉味。
不過,比起府內的膳食,倒是粗製了些。
用膳過後,劉奇帶著她們從下後山,快到黃昏,一行人已經是在一座荒廢的寺廟留宿。
劉奇住在外屋,裡屋歸了兩女和她們隨行的侍女。
“主上今日皮都磨破了。怎的還要堅持。”脫下鞋襪之後,守在步練師身邊的侍女驚呼一聲,看著上面的血泡,滿臉的心疼。
“無妨,為我換藥即可,切記不可聲張,莫要讓郎君瞧出。”
“這……”
“還不快去。”
“喏。”侍女一臉心疼地走了出去,心裡卻暗自納悶,為何自家主子,不讓少將軍知曉此事呢。
另一處小屋,蔡琰自外嫁以來,多了不少操持,也時常在外行走,雖然身子也有些乏了,但腳上卻沒這般嬌貴。
她靠著窗邊,看了一眼對面亮著的那一間小屋,“今日,卻是苦了女子。”
言罷,她面上又悵然若失,“晚知君如此,恨不相逢未嫁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