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哧哧”一道道身影在東吳軍陣前栽倒,遼東地處偏遠,公孫康麾下的軍士大多都穿著皮甲,軍中鐵甲也不多,大多都是公孫瓚和此前遼東幾郡的遺留。
此刻在東吳軍的強弓勁弩面前,簡直就像是脫光的娘們張開雙腿的模樣。
一個照面便放倒了數百人。
更何況在刀盾後面已經豎起的長弓都已經松開了弓弦,滿漫天的細雨,拋射的幅度直接越過了衝到陣前七八十步的遼東兵,而在他們衝入五十步內的刹那,齊刷刷數千把諸葛連弩幾乎同時從鐵盾之後對準了他們。
“放。”
“哧哧哧”,短弩急射而出的十根箭矢的殺傷力不強,但當十枚箭矢都落在同一具鐵甲之上,總有一兩根能夠傷到對方的要害。
平原曠野之上,兩軍交戰,只要射倒對方前排,便是殺敵。
畢竟隨後湧來的人海,會將這些倒地的軍士紛紛踩死。
戰場交兵,不進則退,張遼舉起了手中長刀,“蘇飛,衝陣破敵。”
“喏。”
伴隨著一聲大喝,蘇飛在軍陣中舉起長槍,“刀盾兵頂上,弓手退後,長槍兵上前,推進。”
“喝。”當足有數尺長的長槍一根根立在軍陣前後,東吳軍開始整齊劃一地朝前推進。
屯田兵出身的淮南營軍士,幾年以來,除了上陣廝殺,往日裡分批訓練。
刀盾兵隻負責訓練臂力、耐力,還有在面對騎兵衝陣之時的應對,尤其是陣前的銅牆鐵壁防線,不能出現然和一個缺口,即便是此刻有些弧線般的彎曲,但他們仍然扛著。
相信身後的袍澤,這便是劉奇在建安六年翻過年關之後向軍中下達的第一條軍規,但凡今後東吳屯田兵也好,各營精銳也罷,都必須信任身側的袍澤,能夠將後背完全托付給這些袍澤。
除此之外,平日除卻操練科目之外,還有信任背摔、同手同腳等軍中活動。
此刻齊刷刷地出槍的動作,從右側突襲的軍陣中看去,幾乎是整齊劃一。【# 愛奇文學 ~#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便是跟著大軍衝鋒的公孫康也一臉震驚,“怎會如此整齊。”
隨後,他便看到了撞擊到盾牆之上的第一批騎兵紛紛在馬背上被捅穿了胸膛,當場慘死。
但隨後一波接著一波的騎兵也逐漸在東吳軍的軍陣中撕裂出一個缺口。
“主公,敵軍鐵騎未動。”
“主公,張遼將旗亦未移動,尚在護持敵軍後陣的床弩、戰車。”
公孫康得到親衛的匯報,當即回眸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密林,“吾軍前陣攻擊不順,東吳軍的銅牆鐵壁軍陣配合長槍兵太厲害,汝且看,他們中軍的數千弓弩手已經裝填好箭矢,陸續三波齊射,吾軍鐵騎只要沒能衝垮敵軍軍陣,便會紛紛倒在箭矢之下。”
“右翼突破嗎?”賈范看了一眼不遠處已經接到令旗號令的密林,一陣古怪的吆喝之後,兩波兵馬,一波直襲向東吳軍後陣,一波直接殺向東吳軍右翼。
“報……稟報都督,吾軍後方出現伏兵,乃是高句麗王子拔奇統帥的血鼓力士,足有四五千之眾。”
“報……稟報都督,吾軍右翼出現上萬鐵騎,乃是夫餘人。”
張遼的目光很快便越過人群,看到了遠處的夫餘鐵騎,他微微咬牙,“傳來,後軍輜重營立即將床弩、戰車內的箭矢朝著後方射光,短刃交戰,攔住拔奇。”
“喏。”
“兒郎們,隨吾迎戰夫餘。”張遼滿腔熱血已經在這一刻點燃,他本就是馳騁疆場的猛將,他自認勇武不下於江東那一眾封了四鎮、四安的猛將們,只是如今官任一州都督,他不能以身犯險,可他如今統帥鐵騎,少不了要和敵軍正面交戰。
“報……稟報王子,敵將張遼率領數千鐵騎朝吾軍迎面殺來。”
“吾瞧見了。”簡位居一臉平靜地看著氣勢雄渾,披著鐵甲的漢軍。
“此乃吳軍輕騎,竟敢與吾夫餘一個萬騎交戰,當真不知者無畏,衝鋒,殺光他們,本王子要親手斬殺敵將張遼。”
“喏。”
“都督,此番夫餘統軍馳援的,應當是夫餘王尉仇台長子簡位居。”
“陸宏,汝以為,吾今日生擒此人,可否讓夫餘從高句麗退兵?”
“都督,倒不如斬了這賊子,吾等趁夫餘王尉仇台國內那幾子互相爭權奪利之際,蕩平遼東,然後舉兵北上,一舉將夫餘部落鏟平。”
“好一個鏟平,非吾族類,當殺。”
“哧哧哧哧”,談笑間,萬馬交錯,張遼長刀揮舞,將身前舞得密不透風,一道道血水透過刀光落到他的身上,他雙手離開韁繩,雙腿死死夾緊馬腹,他終於有了追隨呂布之前,在並州平原之上追隨丁原追殺羌胡的豪情。
當他率軍殺穿敵軍軍陣之後,敵軍迎面衝進了軍陣右翼。
他暗叫一聲不好,再次舉起長刀,“眾軍士,隨吾殺回去。”
一個回合的衝刺,張遼沒有清點傷亡,但方才回眸的驚鴻一瞥,他略微估計,應當陣亡了四五百騎,而反觀對面,足足倒下了一千多騎。
“吾軍甲胄、兵刃、馬鐙、馬鞍皆勝過敵軍,此戰必勝。”他想到了昔日封狼居胥的冠軍侯,他當年可就是以一漢當五胡的名號馳騁在匈奴肆掠的漠北荒原之上,如今這一戰後,他或許也能扯著嗓子怒吼出“一漢當五胡”。
當然,他絕對不會忘記那一年李陵之敗,如今東吳的步卒亦可以一擋五,五萬精銳,在他看來,兩萬前去抵擋來自三韓的五六萬,乃至十萬烏合之眾已經是高看他們了。
如今留在這河岸上的三四萬大軍,足以擊破這些家夥了。
李陵以五千弓手和包圍他們的八萬鐵騎鏖戰八日八夜,射光五十萬支箭矢,方才落敗被俘,可他們卻射殺了上萬人。
可見那個時期漢人精銳的犀利。
張遼自認不遜色於李陵,如今遼東這一戰,他必須取勝。
“都督,敵軍兩部精騎衝垮吾軍右翼,於陣前迂回,約兩萬鐵騎朝吾軍殺來。”
“殺穿他們,陣前鏖戰,吾軍不必衝刺,先取短弩,急射。”
“喏。”
騎射,騎戰之中最為犀利的招式,數千鐵騎齊刷刷取出馬袋裡的諸葛連弩,頭前衝刺的軍士平射,後方的軍士亦是從錯開的角度平射。
諸葛連弩,短矢沒有拋射,否則殺傷力會削弱極多。
“哧”,張遼砍翻了一名軍士,他的軍陣一直都是以箭矢陣衝鋒,一左一右,兩員來自廬江陸氏的戰將。
左側揚州新任治中陸績長子陸宏,現任南部都尉,為他徐州兵參軍。
右側陸績次子陸睿,現任徐州兵長水校尉。
這二人都是如今遼東都督陸遜的兄長,舉賢不避親,他張遼在得知劉奇征召他作為第二批援軍出兵遼東之際,他便將麾下的一乾武將都給帶上。
說起來陸睿乃是這一批武試的第五名,而反觀陸宏,已經是在陸儁、陸績投身東吳之際,便已經是官任他徐州兵校尉,如今積功連升數級,也算是廬江陸氏顯赫之中軍中職務名列第二之人。
“吾乃雁門張文遠,誰敢與我一戰?”張遼一刀砍翻一名千夫長之後,冷笑著揮刀指向不遠處的夫餘王旗,他的目光越過一個個戴著氈帽的腦袋,看到了被簇擁在軍中的夫餘王子簡位居。
四千戰兩萬,一觸即發,到處都是撞擊在一處,各自倒飛後轟然落地的馬匹,慘叫聲和廝殺中拋空而起的斷臂殘肢,便是如今這血泥一般絞肉的戰場寫照。
“舉盾護著右翼,結圓陣,進擊。”蘇飛站在軍陣之中,很快便見張遼成功吸引了敵軍所有鐵騎的注意,雖然他被團團圍住,但蘇飛絲毫不用擔心,他是張遼,所以必能取勝。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海岸上,一百多艘戰船突然靠岸。
“凌操在此,全軍隨吾殺敵。”
“凌統在此,何人敢上前一戰。”
凌氏父子,在孫策死後被發配到夷洲之後,屯田操練水師,在夷郡島上開墾田畝,教化夷民,如今終於是一遭歸來。
凌操先封了一郡太守,加巡海都督,而凌統如今在遼東戰場上立下的戰功,也升遷為中郎將,他們那一批武試出身,初出茅廬的武將之中,他隻遜色於僥幸偷襲土垠得手,招降馬延等數千袁軍降卒的丁奉一人。
“主公,主公,凌氏父子領水師戰船一百艘,已經率軍登岸,朝吾軍後方殺來。”
“主公,快退吧,這凌操父子皆是勇將,絕非吾等可以力敵。”
一時間,公孫康身側的文武俱是有些慌神,突如其來的水師精銳,顯然早已是蟄伏在附近的海域,準備趁兩軍鏖戰之際突然殺出。
“曹操不是已經發兵漁陽乎?為何這凌操父子還敢率軍來援。”公孫康氣不打一處來,他的水師,足有一兩百艘戰船,便是樓船也有數十艘,那可都是他父親公孫度為他留下來的家底,為何之前一戰盡沒,東吳水師究竟有多少戰船?此前每日他以快船巡視沿海,總能得到一二百艘東吳戰船行經海面的密報。
“傳令,以騎兵斷後,吾還有兩萬鐵騎,足以抵擋敵軍。”
“主公,那血鼓力士該如何是好?吾軍若是突然後撤,那血鼓力士和高句麗王子拔奇可就陷入重圍矣。”
“一個多時辰殺不穿東吳軍後陣,此人無用至極,留他何用。”公孫康冷笑一聲,撥馬便回走。
“撤。”
“快撤。”
浩浩蕩蕩地大軍來得快去得也快,隨著公孫康敗走,他的將旗朝後方移動的同時,四面八方的旗幟也紛紛倒下,無數軍士丟盔棄甲,朝著遠處的襄平城逃去。
“都督,敵軍潰敗矣。”不遠處傳來一聲大喝,張遼隻得在殺敵的間隙中眺望一眼遠處的情形。
“區區公孫康,焉能是吾敵手,莫要放走了這些騎兵,夫餘精騎可大多都是一人雙馬,可是富得流油,此戰之後吾軍要組建騎兵,少不得戰馬。”張遼這最後一句話卻是憋在心裡,在他說話之際,幾杆長槍便是朝他刺來。
遠處,凌操、凌統各自領著一軍衝殺,老辣的凌操率軍追擊公孫康,反觀凌統,則是趁著少年銳氣,朝著張遼所在的戰團殺來。
“都督莫慌,凌統來也。”
“凌小將軍來得正好。”張遼聞聲大喜,在大批步卒配合中軍所在的蘇飛將軍陣堵住一大半之後,他便可以在亂軍之中拖住後撤的夫餘鐵騎。
“撤,快撤。”
簡位居看了一眼遠處已經逃到城池前方的公孫康將旗,氣不打一處來,這家夥,竟然拋棄自己這一路援兵直接逃走了。
不過夫餘人撤離戰場的速度也不慢, 他們直接朝著不遠處的密林逃去,追擊的張遼不熟悉這附近的地形,而且騎兵在經歷剛才一戰之後,已經銳減至兩千騎左右,哪裡還敢追擊,只是場中陷入鏖戰之中的數千遼東鐵騎卻是被留了下來。
“吳王仁德,遍布天下,如今天子下令,命吳王橫掃天下各州,剿滅亂臣賊子,爾等若還是吾漢人,便放下手中兵刃,跳下戰馬,主動歸降,吾張遼保證一個不殺,爾等若願意歸順吾東吳,爾等皆可享受揚州各郡那些百姓的待遇,爾等家人可以獲得賞金,亦可獲得田畝,還能獲得屯田兵為她們搭建家宅的好處。”
說著,張遼指了指遠處的大河,“東南方數十裡之外,三韓蠻夷之兵正在進犯吾大漢疆土,爾等乃是大漢兒郎,可願隨吾前去阻擊?”
“都督?”陸宏面色微驚,張遼竟然如此大膽,剛剛懾服這些家夥,竟然就敢率領他們去迎戰三韓精銳,若是這些家夥直接陣前倒戈,那他們豈不是會陷入前後夾擊,直接潰敗?
當然,張遼心中也有顧慮,在這些家夥歸降之後,直接便更換了他們百人都伯以上的底層軍官,如此方便統帥,也更好管理,為的也是保證他們的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