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文宏和陳溪同住尚善坊,就是之前寧素未嫁過去夫婿呂崇寧的舅舅。
明堂建造已經步入正軌,陳溪實在沒有想到,這薛懷義其他方面不行,效率絕對是杠杠的,明堂外郭基本上已經完成,輪廓已經搭建出來了。
短短一兩個月,動用數以萬計的民夫,在沒有豆腐渣工程的情況下,薛懷義能做到這樣簡直驚為天人。
自從海西幻人伏法牽扯出魚保家和眾位李唐皇室之後,明堂便再也沒有發生詭異之事,陳溪自然也樂得清閑,時不時和薛懷義告假出宮到也方便。
在刑部已經蹲了有些時日了,陳溪已經初步了解了殷文宏平日當值和下值的時間,以及他家中的構造和人員組成。
就在半月後的一天,陳溪打算對殷文宏對手了,這一日恰值旬休,殷文宏和妻子早早的便起床了。
殷文宏生物鍾很固定,無論當值或是旬休,都會保持早起的習慣,由於這個習慣使然,所以其妻子也早早的便起床,但通常都是給殷文宏穿好衣服之後,又會回去睡回籠覺。
天剛剛破曉,東方才泛起一點點亮光,殷文宏已經到了書房,點起了煤油燈,他身旁放著一個鎮紙,他習慣性的撫摸了一下鎮紙。
這是個銅獅子鍛造成的,工藝及其精簡,看其外觀,應該有些年頭了,但銅獅子卻被他摸的一塵不染。
這銅獅子是一個叫徐齊聃的西台舍人的寶貝,當年他隨著徐齊聃去嶺南時候,徐齊聃鑒於其衷心將這銅獅子送給了殷文宏。
諷刺的是,正是這個衷心耿耿的家奴,卻將永昌關隘打開了,踩著血淋淋的屍體,從此飛黃騰達,一路升到了刑部主事。
殷文宏拿著《尚書》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看永徽律法,正入迷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進來吧。”
殷文宏有個習慣,每天清晨的時候,府上婢女都會端著一碗羊奶過來,所以敲門之後殷文宏並沒有多疑。
這些陳溪早已經熟稔於心,所以今天送奶的奴婢沒有來,在半道上就被陳溪打暈了。
陳溪進門,將門關好,繞過屏風,來到了殷文宏的身後。
殷文宏有些不悅,今日當值的女婢為何這麽不懂規矩?就在皺著眉頭準備回首的時候,一把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把刀他認識,千牛刀,來人是宮中的人,可是奉宸衛為什麽會找自己的麻煩?
“別出聲。”
殷文宏聽後點頭,但這聲音他太熟悉了,回過頭驚訝的望著陳溪,“是你?”
“有些話想問問你。”陳溪將刀從他脖子上拿開,但是殷文宏知道,只要自己出聲的同時,陳溪的刀一定會先一步劃在他脖子上。
“說吧,可是哪一樁案子,老夫得罪你或者你的家人?”殷文宏氣定神閑,應該是有恃無恐。
他知道陳溪一定不敢殺他,至少在他沒開口之前是這樣的,或者陳溪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
“嗯,是的,不過是在你還沒升任司刑部主事前的事。”
聽不出陳溪是什麽口氣,好像在敘述一件完全不想乾的事一般,“那一年大雪紛飛,鋪天蓋地,嶺南道漫天雪花。”
當殷文宏聽到嶺南道三個字的時候,神色突然猛然一變,就聽陳溪繼續說道:“漫天雪花,鋪天蓋地,轉而成鮮紅,紅色染紅的嶺南大地,南蠻人甚至都不知道唐軍的劊子手為何要將手伸向他們,一個個帶著迷惑、不甘、憤怒,
永遠倒下去了。” 隨著陳溪一點點的敘述,殷文宏臉色漸漸變成慘白,只聽陳溪繼續道:“原本嶺南永昌涉險揚並,唐軍進不了永昌關隘的,可惜,家賊難防啊,有個叫殷文宏的叛徒開了永昌的關隘,大唐鐵騎如入無人之境,遇人便屠殺,無論老幼。”
當聽到永昌之後,殷文宏全身癱軟到地上,“你……你是徐齊聃的後代?不對……徐齊聃只有一個女兒,你不是,你是誰?”
“噓。”陳溪做了一個手勢,“小聲點,你一家老小都在這裡,當年你殺了我全家,可我不會這麽乾的,因為這是禽獸的行徑,但若是哪個不開眼的闖了進來,為了保命,我怕也只能做一次禽獸了。”
陳溪攤開手,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那麽,當年是誰收買你的?唐軍的統領又是誰?”
“陳溪,你是奉宸衛,你是大唐的兵,你想造反不成?放了我,這件事我就當做沒發生。”
“我耐心不多,快點回答。”
“你這是在玩火自焚!”
陳溪提起千牛刀,千牛刀,解千牛,將殷文宏的嘴巴捂住,千牛刀唰的便割掉了他一隻耳朵。
鮮血染紅了羊皮地鋪,桌子上用徽律法被染成血紅,殷文宏雙目疼的都快要凸了出來,在昏暗的燈光下格外的刺眼。
“唐軍主帥梁……梁積壽,是他收買我的。饒了我吧!”
“哦,那梁積壽現在在哪裡?”
“我說……說了……你可以放過我麽?”
“可以。”
“在……在金吾衛,丘神績手下為兵曹參軍事。當年他被人割了右手手筋,所以只能調去文職。”
陳溪了然,然後千牛刀朝著他脖頸上劃了過去,鮮血噴出數丈,染紅了紙窗,透著昏暗的燈光,門外的婢子仿佛見到一個惡魔勾魂一般,嚇的當即暈了過去。
“我可以饒了你,但是永昌這麽多亡魂繞不掉你!”陳溪雙目充血,虎目含淚,雖然他並非設蒙儉真的兒子,可是那五年,他真的和設蒙儉、徐齊聃相處來了感情,可以毫不客氣的說,陳溪的命是設蒙儉給的。
“金吾衛……梁積壽?”陳溪笑了笑,那邪魅的笑容讓人生寒。
第二日,刑部司主事殷文宏被殺,立刻驚動了整個刑部,一個堂堂主管律法的主官,竟然被人以這般血腥的方式殺害,這是對朝廷、對刑部的挑釁!
於是刑部派遣大批偵緝官員來到殷文宏宅院調查取證,一時間吊喪人員摻雜刑部人員來回穿梭,殷府從未這般的熱鬧。
然而金吾衛中,兵曹參軍梁積壽卻敏銳的感覺到事情的異常,如果秦嗣良被殺還可以解釋,那殷文宏又怎麽解釋?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當年永昌那兩條漏網之魚來復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