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村。
這個村和余慈大學同屬安浪鎮,不過兩者距離十幾公裡,分據東西。
綠林村的支柱是輕工業,整個村大半都是工業區,一排排廠房哨兵一樣排列,顯得呆板,缺乏景致。
可是她卻很出名。
出名的原因就是她的名,無聊的人總愛暢想,在這個村裡是不是發生過什麽故事,這才歷經風霜雨雪,得以保住如此有詩意的名字。
探棒二人組腿兒著橫跨安浪鎮,走到時已是晚上八點。
陸遙還好,畢竟有個老愛跑路的爹,自然練就一副好的腿腳。
蔣小嬋卻是一條命丟了大半,幾乎是拖著步子前進,看上去稍有風吹草動,就會倒下。
事實上,後半程她基本就是掛在陸遙胳膊上走過來的,動作看上去像依偎,好似一對感情很好的小情侶。
“歇歇吧……我餓了。”
好不容易穿過工業區,進到村裡,陸遙收起探棒,指了路邊一家小飯館。
“沒事,我還能堅持。”蔣小嬋臉色蒼白,眼神發綠。
你還能堅持?
陸遙試著甩了甩胳膊,發現早就麻了,完全甩不動。
“姑奶奶,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是我堅持不住了!”
陸遙直擊要害,一點兒面子不給,甩開同學,自顧鑽進飯館裡。
蔣小嬋羞紅了臉,趕緊去追。
醬爆螺螄,醬爆螺螄,兩份醬爆螺絲,一碗榨菜蛋湯,陸遙呼嚕嚕吃完,抿著茶葉梗子,酒足飯飽。
蔣姑娘吃飯的樣子很秀氣,筷子戳起一點,喂進嘴裡,小口咀嚼,陸遙乾趴了三碗,她半碗還沒吃下。
這副模樣可吃不了螺螄,所以她只在湯裡挑乾貨。
好容易等她吃完,陸遙又把探棒拿出來,發動。
叫人熱淚盈眶的事情發生了。
探棒終於不指向北邊,而是指向……後廚。
不會這麽巧吧?
蔣小嬋賊兮兮湊上來,伸出蔥白手指,把探棒推到北邊。
那探棒堅強不屈地轉回來,還是衝著後廚。
“你吃完螺螄洗手了嗎?”
“哈?”陸遙被問得一怔。
“我是說,你洗手了嗎?齋戒已經破了,金盆洗手總要堅持住。”蔣姑娘一副老司機的口吻,聲音習慣性壓低,創造出靈異的氛圍。
“這荒郊野地的,叫我去哪裡找金盆?”
“沒有金盆,心就不誠,我看是探棒生氣了,現在你請下來的,是髒東西!”
“髒……髒東西?”陸遙咽了一口唾沫,喉結滾動。
她說得煞有架勢,難道是真的?
可是印象裡,探棒跟請神好像沒什麽關系吧?
陸遙學藝不精,不敢確定,隻能靜等她的總結陳詞。
“比如說……油湯!”這就是總結陳詞。
蔣小嬋雙目陰森,緊緊盯著桌上的殘羹。
陸遙差點把菜盤子扣她臉上,讓她好好品嘗一下,被髒東西附體的味道。
“別搗亂,我懷疑,我要找的東西就在這裡。”
“哪可能這麽巧!”蔣小嬋根本不信,“對了,你要找什麽?”
“手機。”陸遙隨口一答,“手機,還有錢包,在地鐵上被人偷了。”
“那東西要是找得到,還要官府幹嘛!”蔣姑娘臉上寫著朽木不可雕,滿是苛責,“你居然用探棒做這種事,這不是封建迷信嘛!”
陸遙絕倒,這是他見過,
最理直氣壯的栽贓。 “找不找得到,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收起探棒,抬腿邁向後廚。
迎面撞出來一個壯實女人。
“哎呀,小哥吃完了,結帳叫一聲就好,裡面髒。”
“大姐,我想找廁所。”陸遙小心整理措辭,可不敢打草驚蛇。
“小店裡面沒有廁所的呀,你出門順著路走,走幾十米就是公廁,還乾淨的。”
看來老板娘是打定主意不讓他進去了。
陸遙聳聳肩,付了帳,拖著蔣小嬋出了店門。
“你放棄了?”
“想什麽呢!我已經確定了,那女人店裡肯定有見不得人的東西,要不然,為什麽不許我進後廚!”陸遙陰著臉,言之鑿鑿。
蔣姑娘內心陰暗,想象力又豐富,隻一聽就臉色煞白。
陸遙有些奇怪:“你發什麽抖?”
“這是孫二娘的黑店!我們叫官府吧!”她語速飛快,說著就掏出手機。
陸遙趕緊把這個神經質女人攔下來。
見不得人的東西就非得是人肉包子嗎?人家根本不賣包子好不好!
只可惜,這樣的解釋對蔣小嬋無效,她有自己的世界觀,而且深信不疑。
無法,陸遙隻有搜腸刮肚,生搬硬套,解釋半天,蔣小嬋才勉強接受他所說的“不要打草驚蛇,免得黑店商人逃竄”的解釋。
兩人在村裡的小巷兜兜轉轉,找尋潛入的辦法。
小店連著一個民房,圍牆挺高,兩米五上下,上面還扎著碎玻璃。
風水有言,牆如監牢,則貴氣不入,主家日漸窮困,難生財亨。
就是說圍牆隻能比人略高,不能造成監獄一樣的高牆,更不能在上面添加機關欄護,不然運氣不願進來,主人家只會越來越窮。
陸遙把一切看在眼裡,不由為住在裡面的人感到悲哀。
看這牆修得多結實,玻璃渣也灑得煞費苦心,可這家人卻不注意清理周圍雜物,箱子櫃子一大堆,想要翻過去簡直易如反掌。
這是多想給家裡招賊的節奏?
隻是這進去確實不難,關鍵是進去以後,算是擅闖民宅不?
陸遙安慰自己說,被發現了才算擅闖民宅,要是沒被發現應該是“偷闖民宅”, 要是找到犯罪團夥,大概就是“機智勇敢,深入虎穴”。
神州文化,就是這麽博大精深。
說服了自己,他就把裝著貔貅的背包交到蔣小嬋手裡,叫她把風,呸呸兩口,啐在手心。
“你要幹嘛?”
貔貅其實挺重,蔣姑娘哼哧哼哧才扯上背帶,這時陸遙已經開始爬櫃子。
“機智勇敢,深入虎穴!”陸遙踩著牆邊的零碎扒到牆上,小心避開碎玻璃,“把好風,看到夜防隊,記得喊我。”
崇高的情節充斥靈魂,蔣小嬋鼓起無限勇氣:“我喊什麽?”
“風緊,扯乎。”
撐臂而起,陸遙輕巧跨過圍牆,手一頂,像貓一樣落地。
左右都是人聲,但沒人發現他,陸遙躲在夜色下,貼著廚房門聽牆根,發現沒什麽動靜,就輕輕一推,閃身鑽進去。
後廚很亂,各種鍋灶堆成一堆,牆角是沒洗的碟子和碗,牆邊是黑漆漆掛滿油膩的冰箱。
這裡的衛生條件極糟,散發怪味兒,叫陸遙聞著想吐,但確實沒什麽藏東西的地方。
他感到奇怪,便又掏出探棒,仙人指路。
探棒轉了一圈,又轉一圈,這一次,指向後門外。
不在後廚?
陸遙悄悄退回院子。
探棒筆直指向身後的民房,而且不是那間兩層的正屋,而是正屋旁邊連排的平房。
它們在手上有些躁動,和一路上死氣沉沉的樣子完全不同。
陸遙心裡明白,這是找到正主了。
賊偷,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