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遙,等等我!”
蔣小嬋邊喊邊跑,氣息沉重,臉蛋紅通,額頭上也滲出細細密密的汗,散亂的頭髮搭在汗上,顯得狼狽不堪。
她身上穿的是毫無特點的牛仔褲和白襯衫,但因為跑動,曲線起伏,不小心就暴露出相當有料的身材。
俗話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美人奔忙,引得路人紛紛駐足。
相比之下,陸遙的表現肯定比背景板們高出不止一籌。
他皺著眉,摸著下巴,神遊物外。
蔣小嬋是個讓人覺得從骨子裡就文靜的姑娘,同班兩年,好像從沒見過她這副慌裡慌張的樣子,就跟被人追殺似的。
不過她的體育是真的不行,身上贅肉太多,影響平衡,哪怕這麽跑,也叫陸遙等了好半天。
終於等到她跑上來了。
陸遙目光如炬,盯著她起伏的胸膛,耐心等她平複下來。
“別急,慢慢喘,我等著你。”陸遙輕聲細語,叫人分外安心。
“陸……陸遙同學。”
“你喝多了?”
“沒有!”蔣小嬋喘勻氣,直起身,“我從地鐵站那兒看到你,就跟你打招呼,誰知道你根本就不理我。然後我一路問人,說有沒有看到一個背著很醜的包,有些神經兮兮的同學,他們告訴我你在這個方向,我才追過來。”
陸遙聽得一臉尷尬,這丫頭也太實誠了。
“那你找我有事兒?”
蔣小嬋的臉好像更紅了,她慌忙擺手,說話都哆嗦。
“沒……沒有。”
沒有?
陸遙一臉古怪地看著她。
難道她這麽拚命追一路,就是為了告訴我,我的包醜,而且看上去像神經病?
陸遙簡直不想跟她說話。
“沒事兒我走了。”
他憤憤回身,又抽出棒子,準備發動術法。
術名尚未喊出,突然一隻柔膩膩的小手就摁到他的拳頭上,把鐵棒摁了下去。
“你手上的,是探棒嗎?”
……
探棒,又叫尋物棒,探礦棒,磁感棒,林林總總,是一種流行於古今中外的封建迷信產物。
它的發明人已不可考,但應用最廣泛的時期,應該是轟轟烈烈的大航海時期。
當然,在船上用這東西引路的人肯定是活夠了。
它的舞台,在新大陸!
那個時候的探險家們一般兼職強盜,千裡為財,時間又緊張,所以他們在登陸後,或多或少會準備上幾對探棒,依靠這種物美價廉的便攜式迷信雷達指引,他們在陸地上瞎轉悠,沒餓死的大多有了收獲,餓死的也沒人關心。
這種近乎百分之百的成功率叫探棒聲名大噪,以至於後來還有專修探棒應用的,屬於混得很好的封建迷信工具,至今還有一定的知名度。
經蔣小嬋這麽一提示,陸遙就知道,這姑娘八成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撞上了這兩根棒子的真實用途。
據他所知,探棒昌隆時,不僅是探險家的指路明燈,還是他們的防身武器,兩根拐棍打狼打虎,留下的英雄傳說不知凡幾。
這對探棒顯然是這路貨色,打野獸打慣了,不知怎麽醒過來,專挑寵物和長得像是寵物的人下手,而且心黑手毒。
畢竟是老本行,隔得久了,多少會覺得手癢。
陸遙對它們的熱愛表示諒解,反正那麻煩是柴無病的,這對凶器自從被貔貅教訓了一頓之後,老實得簡直跟死了一樣,
至今沒有跳過一下。 話說不會真給嚇死了吧?
陸遙有些疑慮。
他只希望,死掉的探棒不會影響術法的準確度,他還得靠著它們,把自己的錢包和手機找回來。
不過首要之事,是把這個多管閑事的姑娘趕走。
陸遙看著不顧廉恥,臉上表情嚴肅認真的蔣小嬋同學,一陣頭疼。
她認識探棒,肯定知道了陸遙在尋物,然而她製止了。
難道蔣小嬋和賊偷認識?
“你到底想幹嘛!”
“我知道的,你在玩念力尋寶吧?去犄角旮旯那兒啟動,要是念咒的時候被別人看到,會以為你是神經病!”
陸遙覺得無所謂,今天他一直都被當成神經病,連他自己都放棄治療了。
不過他又不想分辯,還是隨著她進到一條小巷,一念術名,再次發功,探棒立起來,折轉。
“這樣總行了吧?”
“嗯嗯嗯,去追,去追!”蔣小嬋乾勁滿滿地點頭。
這角色轉換的速度也太快了。
陸遙看著她:“你不會是打算跟我一起走吧?”
“不跟著你,我追上來幹嘛?”姑娘紅著臉,奇怪地問。
問得真有道理。
兩人由此結伴前行。
夕陽西下,郎才女貌,眼盯探棒,竊竊私語,當真是好一幅仙侶畫卷。
“我說,你追上來幹嘛?”
“你問我追上來幹嘛?這可是念力啊,怎麽可以錯過!”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文靜的女同學。”
“文靜就不能有自己喜歡的事了?”蔣小嬋皺了皺鼻子, “我就喜歡那些傳說、儀式什麽的,每次認識新朋友,就會拉著他們玩。什麽筆仙、碟仙,最好玩了!”
“好玩?”
“多神秘,多刺激啊,可惜我老也算不準,一直錯,錯到最後,願意一起玩的就只剩下妹妹了。”蔣小嬋很遺憾的樣子。
陸遙聽出一頭汗,什麽叫老也不準?
“一般你們都算什麽?”
“玩最多的當然是算死法啊!被車撞死,吃飯噎死,游泳溺死,還是得什麽病病死,結果倒是每次都有,就是不見人死,真可惜。”
陸遙看她的眼神就像見了鬼一樣。
蔣小嬋的朋友,肯定是被她嚇跑的!
“你們就不能正常一點,玩玩尋物什麽的?”
“尋物太難了,大部分時候連結果都得不到。”蔣小嬋塌著肩膀一臉喪氣,“有段時間,我都以為那些尋物的儀式是騙人的,直到剛才看你發功,我才重拾信仰!”
“我們還沒找到呢……”
“會找到的!”
“承您吉言。我說你能不能別扯了,再扯探棒都歪了。”
兩人就這麽一路往北走。
路上,蔣小嬋的嘴像是開了閘的河堤,各種靈異古怪滔滔不絕,從夕霞掛邊聽到太陽落山,陸遙聽得渾身涼颼颼,隻覺得連太陽都是被她嚇跑的。
十幾公裡轉瞬即逝,陸遙哀歎,怪不得挺漂亮一女孩兒,身邊連個愛慕者都沒有。
唯物主義說得不錯,萬事萬物皆有其理,我們不解,隻是因為我們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