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客人姓鐵,有一個一點也不藝術家的名字,叫鐵娃,不過他的不列顛名卻很潮,叫TYr,也不知道是自己編的,還是陸遙孤陋寡聞,從沒在其他地方見過。
既然先期工作都讓蔣小娟做完了,陸遙沒有浪費時間,直接開始談正事。
“你是和風納財那個票友群的人吧?”
“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小陸仙師。”那人平靜了一些,能夠正常對答,“我今天才加的票友群,就讓您算到了。”
陸遙心裡暗笑,怪談沙龍的業務圈子就兩個。
叫他小陸兄弟的,必然是柴無病那條線,叫他小陸仙師的,同樣只有票友圈。
所以鐵藝術家說得沒錯,真讓他擺開架子卜上一卦,得到的,肯定也是這個答案。
於是乎,他心安理得地擺擺手,對這份恭維不置一詞:“你既是今天加入票友群,想來便是今天遇事,是金老板和你說的我,還是林老板說的?”
“兩位都說了。”鐵藝術家端正回話,“我遇上科學解釋不了的怪事,向姑母求助,我姑母略懂風水,是群裡的元老。她說群裡最近盛傳小陸仙師威名,就讓我入群,向金林二位取經,得了他們指點,才敢來找您。”
“那麽,我的規矩,想必你肯定知道了吧。”
“知道,程儀的事……”
陸遙險些岔了氣,拚命咳嗽兩聲,倒是把鐵藝術家的話頭給打斷了。
鐵藝術家茫然抬頭,突然想到什麽,立刻變得驚惶起來。
“小陸仙師,程儀的事可以商量,您可千萬別放棄我啊!”
於是陸遙咳得更厲害了。
蔣小娟一下一下拍打陸遙的背,幫他順氣,柔柔綿綿的小手擁有妙手回春的神妙,這才把他搶救回來
陸遙喘了幾口粗氣,抬手趕緊把那個正準備磕頭的藝術家攔住,說:“程儀之事不忙,先將因果道來,容我分辨仔細。”
鐵藝術家臊紅了臉,散發出強烈的嫵媚氣息。
陸遙慌了,扭頭就去打量蔣小娟,放肆猛瞧,毫不避諱,看得蔣小娟雲裡霧裡,卻不知道陸遙正在後怕。
男人一旦長得騷,比怪談嚇人。
鐵娃同志剛才那一嬌羞,差點把他的晚飯嚇出來,幸好自家助理不僅體貼,還秀色可餐,總算沒讓他露醜。
“剛才太緊張,把這個流程給忘了,希望小陸仙師千萬別見怪。”
“無妨,你說吧。”
“那……我就說了。”鐵藝術家深吸一口氣,沉默半晌,娓娓道來。
“我是一個世界知名的攝影藝術家,雖然今年才二十六歲,但是四年前,已經憑著‘絕境與絕望’系列,在歐羅巴斬獲十七個國際級的攝影大獎,論起成就來,並不比小陸仙師差上多少。”
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陸遙愣住,轉而氣得哆嗦。
沉默那麽長時間,陸遙還以為他要說什麽驚奇怪談,沒想到,他只是為了整理措辭,方便炫耀。
蔣小娟不愧是心肝寶貝級別的助理,一察覺陸遙哆嗦,立刻橫眉豎目,嬌聲厲喝:“老板百忙裡抽空聽你講故事,你直接說重點,交代什麽人設!”
鐵藝術家有求於人,只能忍著,跳過人生極樂,直接轉到苦情。
“然而,此後四年,我再也沒有拿得出手的作品,雖說拍出來的東西在市場上依舊受追捧,卻不再受專業人士認可。我認為,是社會浮華腐蝕了我,像這衣服,這發式,還有一周修剪七次的胡子……”
陸遙已經有趕客的打算。
這人就不是來求助的,是紅果果來炫耀的!
小陸仙師術法通天,別人吹捧都來不及,哪兒的山仡佬裡鑽出來的傻小子,居然跑到沙龍來自吹自擂,還胡子一禮拜修七次,還覺得社會腐蝕了他……
簡直了!
陸遙剛抬起手,打算送客。這講古的氣氛驟然變化,那人壓低嗓子,發出野獸一樣的嘶吼。
嘶吼聲忽輕忽重,聽起來如此悅耳,正是熟悉的,正戲即將上演的預兆。
這才是熟悉的節奏。
陸遙滿心暢快,飄飄欲仙。
突然,他的手懸在半空,人也變得沉默。
他在思考。
為什麽會有飄飄欲仙的感覺。
難道是不知不覺當中,自己正在越來越變態?
就等著別人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來開心?
這樣一來的話……一個月都開心不了幾天啊!
笑點那麽高,如何是好?
無論如何,鐵藝術家總算開始說正事。
夾雜著顫抖和低吼,他一句一頓,說說停停。
“我覺得,是社會浮華腐蝕了我,所以我就在殤水河畔買了塊地, 自行設計,建了一棟莊園,在裡面,我總算感受到久違的寧靜。”
“鬧中取靜?”
“也算吧。”鐵藝術家苦笑一聲,“只是好景不長,才正式入住莊園兩個來月,今早回家,我突然發現,一切都碎了!”
陸遙和蔣小娟對視一眼,都不明白碎了是一個什麽樣的演變,入室搶劫?地震?還是豆腐渣工程?
於是他們不約而同問道:“你說碎了?”
“是的,碎了,都碎了!”他抱著臂,瑟瑟發抖,連話都說不利索,“鏡子,牆,廊柱,家具還有我的貓,都碎了!”
“貓也碎了?”蔣小娟尖叫出聲。
這太殘忍了,哪個暴徒能對一隻貓下的去手?
“是的,貓也碎了!它只剩小半個身子,和其他碎片糅雜在一起,貼在天花板那裡,對著我叫。”
陸遙瞪大眼睛:“你說它還沒死?”
“沒啊,它們只是碎了,不是死了!鏡子還能照影,鞋櫃是半開的狀態,半台掃地機器人依然在動,貓還能叫!沒有一絲血,只是碎了,只是碎了!”
陸遙很努力地腦補,脫口而出:“萬花筒?”
鐵藝術家恍然大悟:“對,就是萬花筒,整棟莊園從外面看不出任何端倪,打開房門,卻整個像是攪進了萬花筒裡。”
“然後呢?”
“我嚇壞了,鎖上門,趕緊跑,然後向姑母求助,直到看見小陸師傅。”他喘了一口氣,又哭起來,“我肯定是被什麽盯上了!他們不想我重回巔峰,他們要嚇死我!救救我!小陸師傅,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