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聽了顏碩的話，皺了皺眉頭:“象他這樣的人，是極少，但也不是沒有。秦滅六國時，各國的勇士盡起，趙邊騎，魏武卒，齊技士，都有這樣的龍虎勇士，也是讓秦國吃了無數苦頭的。

　　我曾經不是跟你說過秦國的鐵鷹銳士麽。二十多萬軍隊中，就隻選得出一千多人訓練成銳士。但這些銳士，在征討六國中，也是折損得差不多，甚至消耗光了。

　　至於山下那位，項氏一族中的項羽，視其為龍虎勇士……我都不知道是否準確。

　　據說他的爺爺項燕，就是被秦國排到龍將級別的猛人，當時，楚國只有十多萬兵馬，秦國卻盡起舉國之兵達到六十萬，才把項燕給打敗了，

　　我沒親眼見過他爺爺，但你看項羽，都沒有穿重甲，連殺幾十人，身上沒有一點傷。

　　這樣的人，單憑武勇，只怕比龍將還可怕，所以，我才說他只怕是天下罕有敵手了。這樣的人，天生就不是尋常人可比，身形，體格就是巨人，力能舉鼎。

　　不僅天賦遠勝常人，又是楚國戰神的後人，從小得授最頂級的戰陣搏殺之術，佔盡了天賦，又盡享了後天各種資源，誰人能有他的天賦，誰人又能有他的機遇?所以，誰人能敵得過他?”

　　顏碩點了點頭:“所以，他的孤傲確實有那個資本。但這樣的人也容易養成目中無人，不把天下人看在眼裡的性格。”

　　“你說得不錯。”張良接道:“他這樣的人，是容易養成一些不好的習性。但他實力擺在那裡，就是目中無人又如何?他注定就是這天下武將中的王者。”

　　顏碩搖了搖頭:“天下的王者不是靠武勇來衡量的吧?”

　　“是，他確實勇猛無雙，天下無敵。但是一個人打不過他，還有兩個，三個……今天這樣，就算他一人之力，能把山下那五百秦騎都殺了，秦國還有千騎，萬騎，十萬騎，百萬騎，他殺得了麽?頂天了，他最多再殺一陣，肯定就要力脫了。”

　　顏碩說到這裡，想起歷史上的項羽最後被劉季幾十萬大軍包圍在垓下。

　　而項羽那時已經眾判親離，手下僅有八百余騎。沒辦法，隻得奇襲，在夜間逃跑。結果，劉季派灌嬰率五千精銳騎兵緊追不放，一路圍殺。項羽渡過淮河時，八百多人，只剩下一百多。

　　就這一百多，項羽的戰力都還絲毫不弱。只是後來迷路了，去問一位被稱為田父的種田老農，老農因不滿項羽曾在當地亂殺俘虜，所以，故意指錯路，把項羽引入一片沼澤當中，這就是民心都已經不可用了。

　　項羽陷入沼澤，實在無法，隻得帶著那一百多人，返身和灌嬰的五千精騎再戰，直到最後，都還剩二十八騎。如果史書記載這些是真的，那張良所說的這些天，龍，虎，豹的超常勇士，真的讓顏碩感到不可思議。

　　要知道，灌嬰也是以驍勇聞於世的猛人，還帶著五千多精銳騎兵，追殺僅百十人的項羽，還圍不住，可見項羽之勇。

　　至於給項羽指錯路的那位田父，正說明“得民心者得天下”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就算你再無敵，如果百姓離心了，那是沒有辦法站得住腳根的。所以，張良剛才說項羽是這天下的王者，顏碩自然是不同意。

　　張良輕笑了笑，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他在武勇上，是這天下武將的王者，又沒有說他就是這天下之主。他這樣的人，無人可擋，也非常能得軍心，畢竟，軍人多以強者為尊，如果再能有個好的謀士相佐，

那才可怕。　　但如果只是一味的勇猛好戰，不通陰陽互補之道，不懂天道民心，這樣的將中之王，也是不可能長久的。”

　　“快看，又有一屯秦軍騎衛衝進山谷，將那家夥包圍了。”顏碩指了指山下說道:“他還能頂得住嗎?”

　　張良定睛看了一眼:“應該沒問題，剛才那五十多人，他一個人殺了三十左右，現在就算他再殺五十多人，也才八十多，虎將級別的人都能連續斬殺超過百人，何況項羽這樣可能是龍級猛將的可怕存在。”

　　項羽看了一眼將自己圍住的秦軍騎衛，又看了看帶著二十多人，一臉焦急的研和苦，高聲說道:“研，苦，你二人速速帶領兄弟們躲入灌木叢林，這三貓兩狗的秦國雜碎，我一個人就能殺得他們哭爹叫娘。”

　　研看了一眼苦，說道:“你先帶人進去，我一個人在這裡接應少將軍。”

　　“你不進去，憑什麽讓我進去?”苦不聽研的話，繼續說道:“你是大將軍從雪地裡檢回來的，而我也是少將軍從河裡救回來的。多活了十年了，這條命我隨時都準備著還給少將軍。”

　　研聽了眼眶有點發紅:“好！那讓其他兄弟們都進去，我二人留下接應少將軍。”

　　“嗯。”苦堅定地點了點頭:“小滿，你帶其他人先退回去。”

　　小滿年僅十六、七歲，臉上稚氣尚款褪盡，聽到苦的話，卻連連搖頭:“我不退，我要跟在大哥身邊，我要隨時準備接應少將軍。”

　　“你……你怎麽這麽不懂事，這是軍令！”苦聲音陡然提高了許多:“執行軍令，快帶大夥退進去！”

　　小滿猶豫著，但還是不動。

　　研上前說道:“這也是少將軍的命令，剛才你們大夥都聽見了，違令可是要重懲的，快走！”

　　苦也說道:“少將軍之勇，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平時訓練百十人能奈何得了他?快些帶人走，若違了少將軍的軍令，那可不是好玩的。”

　　小滿看了苦和研一眼:“可是，少將軍是讓你們兩帶我們退的，你們兩都不退，我們也不退。要罰，也是先罰你們兩個。”

　　“你……”

　　苦和研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研說道:“好吧，好吧，退，全都退回去，小滿說得沒錯，這是軍令，若不執行，可是死罪，少將軍是不會有事的，退！”

　　苦和研帶著二十多人，轉眼全都退入了灌木叢中。

　　項羽看到苦和研帶著人都退入了灌木叢中，更是沒有了顧慮，戰意再次升騰，眼中似乎隱隱有看到一簇小火苗。

　　而此時的森一手提著長戟，一手控著馬韁，將項羽團團圍住，卻並不急於發起攻擊。他的馬緩緩邁著圈步，離項羽十仗開外，慢慢地移動。他在觀察，尋找敵人的弱點。

　　他臉上的三道傷疤，是他的榮譽。在攻打齊國時，遇上齊國軍中一位劍技無雙的虎將，一個人就殺了秦軍兩百多人，殺得戰陣之上，靠近他的人都紛紛後退，不敢近前。

　　森就躲在人群之後，慢慢地移動著腳步，尋找著那劍師的弱點，等待著最佳的時機。終於，他發現那齊國劍師的頭盔戴歪了，而且左下頜處，有一滴血滴了下來。是從頭盔裡面滴出來的，絕對不是秦軍士卒的血濺上去。

　　齊國劍師其實已經受了傷，只不過為了不被敵人發現，他故意將頭盔往右拉歪了一些，蓋住了其左眼角處受的傷。

　　森悄悄移動著腳步，一點一點往他左邊靠近齊國劍師。他深信，齊國劍師左眼肯定看不到他。

　　只要他能靠近那劍師五步之內，肯定就能一擊而中。因為森有一招必殺技，被他稱為蛇擊。

　　象他這樣奴藉的人，是沒有機會學習武技的，沒人會教授奴人，他也請不起武師，但是他們都是從生死線上爬過來的人。有一年春天，他在地裡割草，毫無征兆地，草叢中突然躥出一條蛇，在他腳脖子上咬了一口。

　　差點要了他的命，幸好和他一起在那戶人家為奴的一位守夜老奴懂得些草藥，才將他救活。

　　那是森最刻骨銘心的一次，事後，他反覆回想那條蛇攻擊他的動作。從中悟出一個道理，人的眼睛長在頭上，觀察胸腹以上的方位非常方便，但胸腹以下的方位就欠缺了。人的眼睛長在前面，觀察前方非常有利，但背後的危險就很難發現了。

　　總結了這些之後，他根據自己腰腹力量不錯的特點，自創了一招貼地發起的攻擊。攻擊前，他總會象蛇一樣，躲在敵人不易察覺的方位，等敵人靠近，或是悄悄靠近敵人，然後突然發起攻擊，一擊致命。

　　那一次，他成功了，雖然臉上留下了那劍師臨死前拚命一抓，破了相，但他一個小小的什長，能殺了那劍師，也是值了。

　　他憑這一招，戰陣之中經常能出奇不意，襲殺敵人。憑借戰功，一點一點積累，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秦國是重軍功，但是奴藉士卒要想積累軍功得到爵位， 得到升移，那比普通人難了數倍都不止。他能走到百將的位職，殺敵上繳首級，至少五十多個。

　　他雖沒有經人傳授武技，但是他知道，所謂的武技，也是前人和他一樣，從一件偶然事件中，不斷總結，不斷積累，不斷實踐，去繁就簡得來的。

　　他的蛇擊，就是他的武技，甚至在鹹陽，有些嘴上說得多麽高明的武師，都不是他的對手，這已經說明，他的蛇擊，也是不錯的武技。這一點，森很有自信。

　　今天，他將再次尋找敵將的弱點，再次發起突然襲擊，一擊致其命。所以，他不急於進攻，他一定要先找到準確的時機，準確的攻擊方位。

　　因為眼前的敵人，似乎真的不簡單。他進谷口時瞟了一眼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的岸。發現已經沒有救他的必要，那不是受傷，而是已經死了。

　　所以，他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發出最致命的一擊。

　　森繞著項羽轉了半圈，再半圈，可是他找不到項羽的弱點。項羽就那麽倒提著兩支長戟，似乎很輕松地坐在馬上，但是森就是找不到他的弱點。

　　看似破綻的方位，可是他一抬頭，卻發現項羽正微笑地看著他。看似項羽必救，必守的方位，可是項羽卻似乎根本沒注意，但卻讓森確定不了。

　　漸漸的，森的額頭布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這條蛇在眼前的敵人身上，找不到下口的方位，甚至找不到下口的地方。

　　“變陣，困將錯位擊！”森咬了咬牙，指揮自己的手下騎衛，動起來，他要在運動中尋找最佳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