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似乎根本不知道森的陰謀,聽了森的話,項羽腳跟輕磕馬腹。緩緩上前:“也罷,項某向來都是吃軟不吃硬,你既降服於我,我自不殺你便是。”
森此時根本聽不到項羽說什麽,他集中所有精神,數著項羽坐下戰馬的步數:一步,兩步……。
他剛才已經目測過,項羽距離他的距離,走馬上前需要十三步。
“十步了,還有三步。”森的身子伏得更低了一些。肘部一點一點,以項羽不察覺的速度,慢慢彎成弓狀撐在地面上;他的雙腳也緊緊抵著地面,腰背看似無比恭敬,但也已經撐成圓弧,整個人如一把張開的弓,隨時可能一觸即發。
恰在此時,闊招集了溪和廄,所有剩余的三百多騎秦軍騎衛,返了回來。數百秦騎的馬蹄聲如一陣雜亂的鼓椎,敲擊得地面都一陣顫抖。
項羽扭頭看去,闊也正好立馬觀察。
“就是現在!”森在心中暗應了一聲,突然雙腳,雙手猛一撐地面彈起前撲,順勢抄起地上的長戟,腰腹如蛇一般,強行一扭,半空中一個蛇翻,從臉朝地面,變成仰面朝天,長戟如毒蛇一般突然探出,由下往上,閃電般刺向項羽的小腹。
躲在滾木叢邊緣草叢裡的研看到森貼地騰身彈起,而項羽還扭著頭看著谷口外面,禁不住大聲急呼:“少將軍小心!”
“啊!”
“喝!”
幾乎是同時,森剛出聲發力,刺出他最致命的一擊時,項羽頭都沒回,右手長戟突地斜向下疾刺,口中發出“喝”的一聲。
電光火時之間,不僅已經急得跳出草叢的研呆住了,連剛剛趕來的闊,溪和廄三人也驚住了。
畫面從極快,到定格,靜止不動比眨眼都快。
等叢人反應過來時,已經看到項羽的長戟上挑著森。長戟從他的前胸透體而入,再從他的後背穿出。森就如同一條被扎穿了七寸的毒蛇,雖然還未死,但兩條腿在半空中發出一陣陣痙攣的抽搐。
“森!!!”
闊的眼睛一下就紅了,一聲痛徹心扉的淒喊傳來,項羽單手挑著還有一口氣,一臉猙獰的森,稍稍轉過身子,冷冷地看著闊:“我本已不想殺他,是他自己找死,卻是怪不得某家了。”
“不!”闊目呲欲裂:“是你殺了森!”五兄弟當中,與闊私交最好的,便是森和溪,但溪自回到了鹹陽後,和岸混在了一起,反而與闊疏遠了不少。現在與闊最要交好的就是森了。
此時的闊,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好的兄弟就那麽被項羽挑在長戟頂端,鮮血汩汩從前胸後背流出,闊頓時感覺痛徹心扉,大腦“轟”地一下,熱血上湧,完全失去了應有的理智:“衝進去,給我殺了那狗賊,為森和岸報仇!!!”
闊再愚鈍也知道,連森發出他最強攻擊,都被項羽隨手一戟破解。那岸肯定也是死了,而不是他先前認為的只是受了傷。
“風!大風!”
數百秦軍騎衛,呼啦一下,朝著谷中湧了進來。如同一股黑色的岩漿一般,夾著熊熊的復仇之火。
“少將軍,快,快撤回來,秦狗已經瘋了!”苦也從草叢裡鑽了出來,和研站在一處,高聲提醒項羽。
項羽將森狠狠地往地上一摔,還朝著尚未死透的森啐了一口,這才拔轉馬頭,朝著灌木叢方向衝了進去。
“截住他,別讓他跑了,我誓要將其碎屍萬段!”闊見項羽要跑,兩腿一夾馬腹,提著長戟隨著眾人追了進來。
“大哥,小心有詐!”溪連忙在闊後面趕來,同時大聲提醒他。
闊根本不聽,腳跟狠狠一磕馬腹,速度再次提升:“殺!殺呀!”
“成了!”與此同時,山頂上隔岸觀火的張良,兩手輕輕一拍說道:“項少將軍出手不凡啊,這五百秦軍至此,只怕全都要交待在這裡了。”
顏碩看了看張良,再轉頭看向源源不斷湧入山谷的秦軍:“就他那臨時弄的什麽破陣,真的能成?”
張良點了點頭:“能成,秦軍現在方寸大亂,不顧後果地搶入進去。正好是他那個亂七八糟的陣發揮最大威力的時候。項將軍不顧個人安危,在谷口處截殺秦軍,最大的原因,就是要殺亂秦軍,殺痛秦軍。
項少將軍剛才殺的那個秦軍百將,應該與那個領軍的五百主關系不一般,現在,他的目的看起來已經達到了。”
張良看到項羽找的那處伏擊點,再看到他兩輪狂殺秦軍,再到現在成功激怒秦將,將秦軍引入布好的伏陣中,不僅心裡佩服,嘴上都改稱項羽為項將軍了。
“想不到,這家夥確實有兩把刷子的啊。”顏碩卻只是看熱鬧,項羽的用兵他沒看懂多少,但心裡,也是從開始的不滿其傲氣,變成現在這樣有幾分佩服了。
“刷子?”張良愣了一下,很快也就猜出顏碩說的什麽意思了:“現在知道我為什麽說只要有機會,就一定要和楚國搭上了吧?”
顏碩點了點頭:“知道,其實不用你說我也早就知道,我開始只是不滿他那說話的語氣,和斜著眼睛看我的樣子嘛。
現在看來,斜著眼睛看我,遠比他帶著殺氣看秦軍那種眼神舒服得多了。”
張良聽了笑道:“好了,接下來就沒什麽好看的了,我們回去吧,我也早就說過,項少將軍是不可能輕易被秦軍給堵住的,你還不相信,非要跟過來。
現在好了,沒事了,這股秦軍被項少將軍他們三百人一口給吃掉了,秦軍張開的這張大網就破了一個大洞,項少將軍可以從容地帶著人離開了。”
“再看看,萬一他們一口吃不乾淨,有秦軍走脫了那他們也不好跑。”顏碩從來沒看過古代打仗,現代打仗,真實的他也沒看過,現在這樣沒有什麽危險的觀看一場真實的殺戮,他感覺比看足球比塞還過癮。
張良說道:“數百騎走脫幾個也相當於全殲了。而且走脫幾個更好,他們回去報告上官後,我們百草山居反而更安全。
至於項少將軍他們,只要一離了這鹹陽地界,就如魚歸大海,虎入叢林了,其他郡縣的地方守軍,誰還能擋得住他們?”
“那也不急啊,再看看。”顏碩爬著不動,張良也隻好重新蹲下來。
就在顏碩和張良說話的時間裡,數百秦軍騎衛幾乎全部衝進了山谷,如牤牛一般,緊緊追著項羽,一頭扎進了灌木叢中。
當先的十幾匹馬,剛一衝進草叢就紛紛摔倒,擋住了後面衝鋒的騎衛。剛勒住馬,草叢中突然刺出十幾把長矛,毫無準備的秦軍騎衛一下子就有十幾人被刺落馬下。
闊的騎術非常好,一面熟練地操控著馬,躲過地面的坑洞,讓過貼身的雜木樹杈,眼看就要追上一名亂民,結果,那人一個翻滾,鑽入了草叢之中,四周草叢一陣晃動,人卻消失不見了。
卻在更遠一些的地方,突然冒出一個人來,抬手就朝著他扔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泥塊。闊一偏身就讓過了迎面而來的泥塊,打馬追了上去。
可是剛要追上,那人又幾個翻滾,躲入草叢裡面不見了。另一邊卻冒出另一個人,朝著他舉矛就刺。
闊手中長戟一揮,長戟卻不知被什麽東西扯住了,揮不出去,嚇得他一個偏馬藏身式,才勉強躲過那偷襲他的長矛。
回頭一看,臉都氣綠了,原來他的長戟尾端攪在一株齊人高的灌木之中,剛才情急之下沒注意,卻是差點要了他的命。
更可惡的是那些亂民,刺一矛就鑽草叢了,找不到,看不見,等看見時,弄不好就來不及了。
闊將長戟插在地上,從馬上翻身下來,這種地方騎在馬上根本施展不開,反而是給人當靶子,他不得不下馬,順手抽出腰中的短青銅劍握在手上。
他貓著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現在他的武器變短了,再也不會象長戟一樣在這樣狹窄的地方施展不開。只要誰再靠近他,闊相信肯定就只有自認倒霉了。
可是,奇怪的是他一下馬,抽出短劍後,原本躲在他四周襲擊他的那三個人就消失,不漏面了。
但手上有長戟,腰間配短劍的,就只有屯長以上那幾個人,不是每個騎衛都配有短劍的。
闊的身邊慘叫聲此起彼伏,但越往裡面走,雜草,灌木林越深,阻擋了視線,闊也不知道是自己的人,還是那夥亂民被自己的手下殺死。
此時,闊已經心生後悔,但卻已經騎虎難下了。只能沿著雜草,灌木林中的一條小道摸索著前進。
“嗯?”闊感覺自己一直在往前走的,可是,突然,他看到被他丟下的自己的馬,就在他前面:“難道我一直在雜草叢裡繞圈子?”
闊有些不相信,疾走兩步上前,果然是自己那匹黃驃馬,可是還有戟呢,戟怎麽沒有了:“大家小心, 雜草叢裡的小道是人為的,盡量留下記號,不要被繞暈了。”闊不得不大聲提醒自己的手下。
但根本沒人回應他,他也知道,這種時候,滿眼前是雜草、灌木,如果有誰出聲就等於給敵人指方向。
果然他話音未落,草叢裡就鑽出兩個亂民來,舉起手中的長矛就刺向他。闊非常高興,正愁找不到你們呢,反倒送上門來,闊屈身一滾,一劍格開其中一人的長矛,一拳擊在那人小腹。剛要抽回劍來,結果那人。不想另一樣已經合身撲到。
闊不得不舍去原本已經到手的軍功,翻身滾入草叢。借助雜草的遮擋,闊左鑽,右繞,一下子轉到那個趕來救人的亂民身後,一劍將他刺死。但另外一人,卻就著他在雜草中鑽的機會,已經跑掉了。
“哼!”闊抽出自己的短劍,任鮮血濺得他滿臉都是,卻擦也不擦。反而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邊的鮮血,一股腥鹹的味道,通過舌尖傳入口中,讓闊再一次感覺到那種戰場之上的熟悉感覺。
而離他不遠處的雜草叢裡,一雙大眼裡滿是淚水,但他不能動,他一動肯定也會沒命。經過剛才那兩三下快到極點的交手,他已經發現,他和研都不是眼前這位秦軍將領的對手,上去也只是送死。
此時研已經死了,他不能再上去,實力相差太大了,就如剛才少將軍在谷口截殺那些騎衛一樣。不是一個級別的就如虎入羊群,去多少死多少。
研死了,他要為他報仇,但不是現在就衝上去,他要找機會,或是等項莊,項副將軍過來,兩人合力再戰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