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將軍稍安勿躁。”公孫瓚軍陣中策馬走出一個長臂、白面無須、雙耳及肩的人物。其馬匹兩側跟著一個長須紅面,正氣凜然的西北漢子,一個圓盆臉,銅鏡眼,絡腮胡子猶如豬鬃的屠夫樣人。
郭松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自小就聽過劉關張桃園結義的故事,對於關公義薄雲天的事跡更是耳熟能詳。今日見了真容,哪能不歡欣雀躍?
公孫瓚毫不客氣的吼了一句,“玄德有何話講?”
劉備滿臉笑容,顯得極為恭謙,道:“兩位將軍都為平叛而來,如今黃巾賊就在眼前,怎能同室操戈,傷了和氣?”
郭松問道:“玄德君可曾見過一個馬三的車夫?”
“郭夫子竟識得劉備?”劉備非常驚訝,他只是一個賣草鞋的,名重天下的名士居然認識他?恭謙道:“馬三和童姑娘先回西柏亭去了。”
“得嘞。”郭松收回慎獨,道:“我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回真定!”
公孫瓚一直氣呼呼地盯著他,卻也不敢動武阻攔。他雖然手底下有騎兵,也帶了五千多步兵。可他剛到,並不清楚這一帶的情況。再說了,郭松在冀州德高望重,他一個幽州武夫,哪敢妄動?
郭松全軍快速趕路,在傍晚時分抵達真定縣,立刻派趙雲帶一百人去西柏亭接馬三和童無衣來縣內。
“嗷嗚。”郭松剛進門,一團白色的毛球便飛撲進了懷裡。“哈,小白。”
“它比我都勤快。”甄薑也隨後走出,拿過慎獨,推著他進屋,“這次收獲不小吧?”
“嗯。錢糧基本解決了。”
“你不在這幾天,縣裡出大事了。”
“什麽大事?”郭松派趙雲出去後就直接回房了,還沒聽鍾離權報告工作。
“那個劉成,把真定郭氏給抄家了!”
“啊?!”郭松一臉懵逼,還有這種操作?他還以為真定郭氏已經逃難去了,所以自己拿下真定之後沒看到郭氏的人。難不成他們只是沒來拜見?
甄薑把事情簡單的說了。原來劉成查貪腐,到處抓人,郭松走後第二天就查到了真定郭氏,欺男霸女,橫行鄉裡,罪行不小。劉成是個莽夫,沒等鍾離權的指示,便直接帶隊殺了進去,把真定郭氏上上下下搜刮了一通,滿載而歸。
“郭氏的人在哪?”
“無罪的人已經放了,仍住在自己家中。”甄薑沒好氣的說:“有罪的已經處死了,權兒把他們的腦袋掛在了城南門口上,以儆效尤。”
“這種大事,權兒不先請示我?”
甄薑道:“我同意了。”
“那行。就這麽乾吧!”郭氏沒有再說什麽,老婆同意了,那還能說啥?別說這事情本來就佔理,就是不佔理,他們夫妻也必須保持意見一致。何況郭松也相信,甄薑絕不會害自己,她既然同意,必然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權兒後續的工作沒有受到阻礙吧?這幫士紳沒鬧騰?”
“外頭都傳你是真定郭氏出身,你把自己老祖宗都給抄滅了,誰還敢反對?”
“張廷呢?”
“郭氏伏法的狀紙就是他寫的,行刑儀式也是他主持的。”
“看來這小小的真定縣,也是龍爭虎鬥啊。”
“真定郭氏不知死活而已!”甄薑在這方面還是經驗豐富,畢竟自己就出身豪族。傲氣道:“真定郭氏富不過三代,近百年早已不成氣候,連個縣令都沒有,還端著開國功臣的架子,
真當自己是劉家的人了?你假托他們家門,那是看得起他們,居然敢避而不見,豈不是尋死之道?” “好了。”郭松可不想聽這些抱怨,抱著她安慰道:“消消氣,他們既然罪在不赦,那就依法處置,其他的不必多言。”
“嗯,先睡吧。”小別勝新婚,夫妻倆在這朝不保夕的時節分別數日,心裡自然藏著一團火。不再多言,關門熄燈,上床歇息。
第二日,郭松先聽取了鍾離權等人的報告,真定縣的控制權是牢牢的掌握住了。
“抓緊練兵,兵貴在精不在多,提高淘汰率。現在時節正好適宜耕作,不能當兵的就分地給他們,按五五分帳。”
鍾離權記下來,又提了一條建議,“夫子,我們需要培訓一些教師。不能總是由您親自教學。”
“不,這一批學生我親自教。”郭松想過這個問題,但終究不太放心,自己上陣是最穩妥的。“下令,凡百夫長以上者,必須每天讀書習字一個時辰。”
“諾。”
作戰部隊的數量最終確定為五千人,來自女媧村的軍官全部升職,擔任百夫長的職務,承擔著教導責任。後勤部隊亦擴張至一千五百人。
其余的俘虜便安排種地、做工,恢復生產,修繕防禦。
縣內的士紳銳減三分之二,大都是被以欺男霸女,貪汙腐化,謀財害命的罪行處置。繳獲的錢財讓郭松樂得合不攏嘴,守著真定縣這孤城,估計也夠吃個六七年的了。可見這幫人以前盤剝百姓有多狠!
張廷自把自己的兒子送來縣衙之後,就是郭松的堅定支持者,在打擊士紳的問題上,他衝在最前頭,給郭松減輕了不少輿論壓力。
郭松也投桃報李,將其兒子張東,任命為行政班班長。與政治班班長羅大志、財務班班長鍾離權平級,負責幫帶同學的日常學習。
張東畢竟出身官宦之家,對漢朝的行政制度非常熟悉,其家族也在他背後出謀劃策,幫他表現能力。
羅大志雖然是泥腿子出身,可他是女媧村的孩子,純嫡系!雖然能力差了點,態度也比較傲,可無論如何,嫡系就是嫡系,這是任何努力、才智都換不來的。
他能力差一點,郭松便對他多用心一點。天天額外輔導半個時辰,簡直是從牙縫裡省時間教。
羅大志背書背的昏昏欲睡,郭松眼睛一眯,小白立刻跳過去咬他。
“哇啊。”羅大志痛醒了過來,書也掉在了地上。“白兄,輕點咬啊!”
羅大志費力的把手掙脫出來,把小白抱起放在桌子上,苦惱道:“夫子,這個叫‘申論’的東西也太難寫了。”
“大志!”郭松嚴肅的說:“你們政治班的人以後是要監軍的!駐地有什麽人才都需要你們能發掘,日常工作有什麽問題也需要你們察覺。你們不懂政府、軍隊如何運作,又哪裡能細致入微的觀察呢?寫這東西,就是讓你分析工作的。”
羅大志不滿道:“這個什麽‘政委’的工作,不就是搞內鬥嘛!絞盡腦汁搞自己人。”
“是製衡!”郭松道:“從屍體堆裡爬出來的將軍,大都衝動,性格不穩。需要一個性格沉穩的文人從旁牽製,讓他們的行為維持在一個度。最主要的,一旦前線有變故,你需要穩定人心,團結隊伍,你這傲慢的態度,會葬送你的!”
羅大志一臉為難,他的身上有草根特有的那種傲慢,和郭松如出一轍。那是一種憑能力改變命運的人,由內而外的一種“自負”。他的“傲”,不是因為家世,而是因為“能力”。
也因為這個學生和自己的性格很相似,所以郭松特別多了一些耐心,訓斥的少。
羅大志問道:“夫子,我要做到什麽程度?”
郭松問道:“十萬人的隊伍,被圍殲,少數人逃走,你身邊只有四五個殘部,該如何?”
羅大志想了想,道:“縱觀歷史,唯有逃竄、投降而已。”
“這樣也沒錯。”郭松微笑道:“歷史上確實如此。”
羅大志問道:“到了此時,還能繼續作戰嗎?”
郭松點點頭,“能!”
羅大志沉思良久。郭松抱起小白,出門看月亮,在院子裡走了一圈回來,羅大志似乎想到了什麽。
“若有不得不做的事情,縱然孤身一人,也將拚死力戰。”
“對嘍。”郭松露出微笑,道:“你的責任,就是讓隊伍相信,有一件事情,是他們不得不做的。”
“我們該如何許諾?”
“土地, 自由。”
土地很好理解,羅大志卻無法理解另外一個詞語,“何謂自由?”
“自由擇業,自由嫁娶,自由遷徙。他們可以在法律范圍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古往今來,唯有男耕女織而已。”
“創造崗位,正是我們的工作。我們要發現他們的需求,並且為了解決該需求創造相應的行業。當經濟發展起來之後,再推行其他的政策,也就順理成章了。”
“可嫁娶為父母之命,如何自由?”
“當我們對工人的需求增加,男人已經無法滿足的時候,自然會讓女性走向工作崗位。一旦女性兜裡有錢,她們對男人的挑剔,是無與倫比的。父母之命?那只是女人給自己設定的最後一道保險而已。”
“如若百姓自由遷徙,豈不生亂?”
“大漢如今還不夠亂?百姓造反的原因,從來都不是因為禁止遷徙。”
羅大志沉默了很久,沉聲道:“如此,我們唯有倚仗泥腿子了。”
“是的。”
“那‘禮製’如何?‘文化’如何?”
“不生周公,天下無禮。不生孔丘,萬古如夜。重要的,是教育。我們可以將他們培育成彬彬有禮的人。”
羅大志笑道:“就如我們女媧村的孩子一樣?”
“是的。任何人,都可以通過教育,成為優秀的人。”
“也總有些蠢材和壞種的。”
郭松道:“教育,可以篩選掉蠢材!法律,可以製裁壞種!”
“弟子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