椰林鎮東,一座名叫“尹園”的大院內,亭台樓閣,甚是華麗,從這家院子的二樓可以望見大海。這裡原來比較清靜,是一位複姓令狐官員的私宅,現在可熱鬧,每日許多人出出進進。
院子老主人是位致仕回鄉的員外郎,早幾年死了,現在的主人叫令狐達,是鎮上有名的公子哥兒,不學無術,橫行鎮裡,聽得張浚來椰林鎮,一心想交結這麽個大人物,自然獻出這座院子給張浚當帥府,自己住另一處,反正他的院子多,有三四處。
張浚把三萬人馬一半扎在椰林鎮,其他的扎在沿海各處,在椰林鎮上下一百裡村莊設立關卡,每人發給一張良民證,沒良民證的一律先抓後審。鐵箍一樣把鳳凰島箍圍起來。以他的想法,這樣圍它半年,島上只能投降。
連老百姓也相信,若是這樣圍下去,鳳凰島就會被“圍死”,但是,總有些事出人意料。
比如此時……
“大帥不好了,出事了,”值勤的親兵頭目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我們派出的探子被他們殺了,人頭扔在大門口,我一大早起來查崗,打開門就看到一個木匣,踢了一腳,我的媽呀,是顆血淋淋的人頭,這裡還有一封信插在大門上。”
“何必這樣慌張?”張浚黑著臉,接過信展開讀道:
“張浚聽著,圍島不過是小兒把戲,本島有糧有錢,什麽都不缺,若是想困死我等,如同做夢,你的下場就是送來的禮物一樣,若是退兵,我等願意共同抗金,請閣下三思。”
張浚把信一撕,吼道:“以後不要派什麽探子了,幫我死死圍住就行。”
可惜張浚的算盤打錯了。
到了圍島第十天開始,椰林鎮就不安寧了。
每天都有複宋軍又攻營,不知有多少人馬,光火衝天,鑼鼓齊鳴。各營立即吹號起床,趕往海邊。不用交戰,那些船就隱入大海之中。
天天如此,若說他是假裝來攻營,卻是一片快船飛馳而來,後面隱隱約約跟著大船,若說他是真來攻營,卻大張旗鼓,還在海上就擂起戰鼓,呼呼作響,十裡地都聽得見。等你趕到海邊,那船自退了。
這其實是張馳的一著妙計,叫“擾營”。每天派二十條小船,三條大船,停在離椰林鎮最近的小琴島。小琴島與椰林鎮不過五裡,他們專門選擇天還沒亮的時辰離島,趕到椰林鎮時海面時,張浚兵營除了崗位外,士兵都在睡大覺。
張馳交待的辦法是:讓敵人每天睡不好覺,睡得正香,突然戰鼓大擂,響聲震天,等著你趕到海邊,那些船退入海中,任你弓箭齊發,那廂裡卻叫道:“射啊,射啊,破箭,去你爺爺的破箭,射不過三丈遠。”
那一眾士兵隻好乾瞪眼,射又射不著,不射又不解恨。等鳴金收兵,海面上那些船又駛來了,戰鼓齊擂,一副要攻上岸來的模樣。張浚營中又隻好吹起號角,趕到海邊,那廂裡並不攻島,在海面上嘻笑怒罵。
每日清晨到午飯時,準時兩回,讓張浚兵營睡不好覺,吃不好飯。
“他娘的,”張浚氣得團團轉,無處發作,抓起一個花瓶就往地上摔:“別理這班雜種!”
一位副將勸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這是擾營之計,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我若不防,哪天他真的攻上岸來了,我等就措手不及。”
張浚那狂躁的情緒被副將這麽一說,頓時泄了氣,坐回椅上歎息了數聲,半晌又問道:“天天這樣也不是個辦法,
你的意思是……” “造船,唯有造船。”
“造船?一下能造這麽多船?再說我等都是陸上之師,從未打過水仗,練成一支水師要多少時日?”
“大帥,下官並不是說馬上就造出船來,反正圍在這裡也不是三五半月,一邊圍島,一邊造船,還可征集些民船,至於水師,征百裡以內漁民充當,不怕練不出一支水師來。”
“長此駐扎,軍餉糧食從何而來?朝廷為著金人索錢索糧,還每日下令向各地索要。我等出征,要詹州府,濱州府代為籌集糧餉,早已怨聲載道。”
“……不然,也學島上的,先弄一支快船隊,也每日去島上擾營。”
“胡扯,他等擾營,是有一支水師,我等幾條快船,不是羊入虎口?”
副將張浚駁得啞口無言,這時,從門外走進一個胖得像球的中年男子,身著圓領絲綢長袍,手執一把折扇,進來大大咧咧地個諾。張浚一看是本院屋主令狐達,畢竟是住著這人的院子,張浚難得露笑的臉上動了一下,擠出一點笑,道:“令狐大郎今日這麽高興,有甚好事?”
令狐達用眼睃了睃站在一旁的副將,張浚揮揮手讓副將退去,令狐達還不放心,張浚會意,便退入偏房,兩人坐下,仆役上來倒過茶水,張浚又示意仆役把門關上。
令狐達喝了一口茶,一臉得意,壓低聲音說:“在下向大帥獻一條計,自可從內部攻破鳳凰島。”
“快, 快說。”張浚急不可耐。每日被這擾營煩著,連士兵也松懈下來,吹角一陣,稀稀拉拉,大家知道這跟演戲差不多。久而久之,估計連號角吹破了,也集合不了幾個人,聽了令狐說獻計,他本對這花花公子沒抱什麽興趣,但也是沒辦法了,不管是什麽計,現在他都樂意聽。
令狐達眼珠一轉,道:“那島上水師頭目朱彪是我的好兄弟,他早就耐不住島上的清苦日子,這個人嘛十分好色,有兩個老婆還不滿足,常常偷偷摸摸去島上的妓院玩樂……”
“島上也有妓院?”
“別小瞧這張馳,他知道島上這麽多光棍,故允許開了一家,不過有個規定,官員是不準去的。至於什麽樣的官員不準去,那島上設的職務亂哄哄的,跟朝廷不一回事,叫著也別扭,弄不清從哪一級官員開始,反正朱彪這級官員是不準去。而島上呢,正好有一批姑娘是從東京豐樂院帶過來的,小的平時也去玩過,甚是漂亮……“說到這兒,令狐達兩眼發光。
被令狐達這麽一說,張浚的身子也不由得向前傾了幾分,不過,他最興趣的是朱彪,於是打斷令狐達的話,問道:“你如何知道朱彪有投我們之意?”
令狐達撲噗笑道:“他是我多年的兄弟,我是他肚裡蛔蟲,只要派人去說動他,他必會反正。”
“既然如此,莫若請大郎親自去島上一回?”
“這個……這個……兩軍交戰之時,我去不太方便,我推薦一個人,他便十分恰當。”
“那這人是甚麽人?”
“聽我慢慢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