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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琴師》第36章:詭辨
  新皇帝即位了。一切都從簡,什麽祭祀天壇,登基大典,冊封皇后……統統省掉。張馳隻給他提了個建議:大敕天下。東京牢獄統統打開,有冤沒冤都放了出來,願意效勞的充實軍隊。

  既然登基了,新皇就住進了皇宮,太子府就隻留下十來個人打理,顯得十分空蕩。那十多個仆人見主人已走,已不像以前那樣勤快,府中有些怠慢的跡象,楊軻便邀了張馳去他家中住。張馳倒也樂意,平時商量個事兒又十分方便。

  新皇登基後,升李綱為尚書右丞,張馳為兵部侍郎,耿南仲為密樞院院事,楊軻為禁軍統領,單雄為殿前司指揮,王猛為東京府尹衛。起任李綱和張馳保衛東京,與金年打了數仗,各有勝負。金軍看一時難以得手,同意議和。

  “賠五百兩黃金,五千兩白銀,一萬頭牛馬,割讓太原、河間、中山三鎮。”這是金國的條件。照此執行就退兵。

  朝殿之上,百官商議。張馳出列,極力反對。

  新皇道:“宣和五年,愛卿堅決主張殺張覺以求平安,今何故反對?”

  張馳道:“今非昔比,當年金人還未下決心與我朝撕破臉皮,故暫且羈縻,以圖自強,今日已撕破臉皮,金國要得越多就貪心越大,我朝給得越多則表示無心抗敵,外強中乾,虛弱不堪一擊。今我朝整頓兵馬,與金國交手,各有勝負,並未全輸。此其一也,金軍勞師遠征,糧草困難,久圍東京,徒而無功,必須懈怠。若我軍再開一二仗,挫其銳氣,金軍自會退去。此其二也……

  “藝冠治國,本朝首開先例,我隻懂一句話,誇誇其談者,不過爾爾。”張馳一看,是宰相白時中。

  李綱道:“白宰執語帶譏剌,藝冠如何?以天下社稷為重,人人都可建言,何況張侍郎為朝廷命官,豈在朝殿之上汙辱人格?

  宰執李邦彥道:“所謂藝冠之說,亦無錯誤,張侍郎誠屬朝廷命官,一點不假,但不知國情,實屬誇大其詞,我朝哪裡能拿出五百兩黃金,五千兩白銀,一萬頭牛馬?

  張馳反駁:“既然拿不出,又何必答應?與其欺騙人家,不如現在據理力爭。”

  吳敏道:“新皇剛剛即位,萬事俱興,先答應下來,慢慢湊齊。議和乃當今要務。”

  張馳抬頭望著新皇,他希望這堅毅的目光能鼓勵他,激勵他。但是,他發現新皇故意避開了,只聽他說:“吳愛卿所言甚是,目前之計,暫退金兵。”

  “皇上……”張馳喊聲道。

  “散朝。”皇上面無表情,起身退入內宮。

  回到後樂苑,張馳怒氣衝衝。楊軻聽得他的述說,半晌沒有吱聲。

  次日,京城四處貼出布告,大意是與金國達成和議,新皇恩賞金國黃金五百兩,白銀五千兩,牛馬一萬頭。金國永不犯邊。從此承平,乃大宋千年不遇之幸事。只因曾經連年用兵,國庫積弱,望萬民同體朝廷保民之心。茲在開封府尹前坪設捐資點,上百兩者府尹記名,上千兩者吏部記名……至於割讓太原三鎮,則隱去不寫。

  告示一出,京都百姓紛紛解囊。開封府門前來捐銀的絡繹不絕。

  這天掌燈時份,一輛馬車從皇宮搖搖而去。到後樂苑接張馳和楊軻進宮。

  兩人與新皇見面,倒是省去了那些跪拜之禮。新皇道:“所捐之資,僅夠半數,奈何?”

  張馳冷笑道:“可有名冊?”

  新皇道:“名冊當然有,可未曾報來朕這裡。

”  張馳正色道:“楊統領之妻捐五百金,城中豪梁大吏捐多少?我意查過名冊之後,將有錢不捐者,為官者罷官,為商者抄家。”

  楊軻點頭:“此計甚好。”

  新皇為難道:“若是朝中大員極多,恐難都罷官吧?”

  張馳冷冷道:“既不為國效力,此朝官於皇上有何用,於朝廷有何用?”

  新皇道:“明日朝議此事。”

  次日上朝,新皇把捐銀名冊挑了名單,讀了十來個。道:“煙波樓,豐樂院之青樓女子亦捐十幾金,而朕在名冊中除見到李綱張馳楊軻名單外,卻不見朝中大員捐銀,各位愛卿,此事作何解釋?

  大殿之內,一片沉寂。

  耿南仲出班奏道:“臣實貧寒,捐三百兩以盡微薄之力。

  白時中出班奏道:“據微臣平素經驗,金國看重者牛馬也,金銀能給多少就給多少。若全給足,正如張侍郎所說,其胃口永無止境。

  新皇問:“白宰執之意,就是先湊齊牛馬,金銀暫緩?“

  白宰執道:“微臣正是此意,能拖則拖,萬一金人一定索要,則百官再捐也不為遲。百姓不捐,不可勒令,百官不捐,皇上到時可罷官削職。

  李邦彥道:“白執宰所奏甚是,我等百官傾其家財,湊齊交與金人,富資敵國。我等百官不捐一分,金銀在我之手, 若是再戰,手中亦有錢銀助國。存之我手,與捐予敵國,愛國之情。孰輕孰重,一看便知。

  張馳忍不住了,道:“如此說來,捐者有錯,不捐有功?當初我若據理力爭,爾等大臣道以金銀求平安,今以金銀求平安,又不肯捐銀,到底聽各位大人哪一句為準?我意還是派出使者,與金國交涉,減少數額,湊齊議和。”

  吳敏道:“朝廷之上,以和為貴。張大人不必當面皇上的面如此火氣,曾為太子府琴師,今為皇上新臣,當自識自重。”

  這分明是挑撥張馳與新皇關系。可這時,白時中出班奏道:“吾等多年老臣,在新皇面前誠惶誠恐,而張侍郎在朝殿之上,咄咄逼人,是否有輕視新皇之意,老朽不敢妄斷,但君臣之分,人臣之份,勸侍郎學一學。

  這班老臣群起而攻之,看上去句句在理。若是再爭論,簡直不給新皇面子,張馳想,新皇一定懂他愛君愛國之心的。便吞了這口氣。

  新皇道:“那誰與金人去交涉?”

  沒人吱聲。

  白時中又出班奏道:“此等事不宜大臣出面,大臣出面,有失我堂堂大宋體面,再說大臣不可耍賴,不如樞密院派一隨員,進則事成,退則可守。若金人不允,我以隨員表態浪孟,撤罷隨員。再踐和議。”

  新皇點點頭,道:“白愛卿畢竟老成持練,慮事周全。準奏,退朝。”

  張馳回到後樂苑,氣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聲道:“詭辨!全是詭辨!”

  亦舒正在後院澆水,忽聽得張馳高聲,放下澆花壺,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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