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馳發現身子一直往下墜!
他正被一個巨大光影旋渦所吞噬,五色眩目,光滑如壁,無可攀援,當他快接近旋渦的出口時,又被另一個旋渦吞了進去,越掙扎,滑行得更快,他像獨行俠行走在混鈍未開、亙古之初,不見草木,滿目荒涼,千山鳥飛絕,萬蹤人跡滅,只見蒼穹倒掛,映影瞳瞳。
不知過了多久,光影旋渦才漸漸散去,張馳覺得化成了一縷輕煙,飄進一排燈籠之間,燈籠洇浸出濕濕的潮紅。
他的感覺還在,感知燈光曖昧,好像一些女人在走廊上穿梭,紅紅綠綠,衣袂飄飄,男人穿行其間,發出怪笑,掛在走廊上的燈籠,像醉了的眼神一樣,朦朧得無精打彩。
輕煙鑽進了一間木屋。
此時,榻榻米大床上,躺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膚白俊秀,似睡非睡。那片輕煙向年輕人身上飄去,覆蓋在他身上,直到與那年輕人的身體重合,那身子才注入活力,動彈了一下,漸漸,年輕人坐起來,好像剛剛小睡了一回似的,他揉揉眼睛,環顧四周,一切恍如隔世。
時光隧道就這樣,把年輕人的靈魂置換了。
張馳的記憶正在漸次打開: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他和同學們背著小提琴,帶著二胡、笛子,口琴一起去登郊外的天淨山,準備邊燒烤邊開一個音樂拍迪。
登上峰頂上,頂上有一處懸石,同學們紛紛爬上懸石拍照。張馳最後一個爬上去,站在懸石,張開雙臂,喊:“我要穿越了――”
他喜歡看穿越小說,喜歡穿唐裝和布鞋,與人見面喜歡抱拳拱手。這是他喜歡的生活方式活,不過很多人覺得他古怪,特別是班花看不慣他。
班花見張馳爬上了懸石,叫道:“穿越呀,古代就隻要考一篇文章。你文章寫得那麽好,說不定你能中狀元呢。還有,你最好穿越到宋朝,那可是藝術家的樂園,能寫文章又能彈琴,那宋朝皇帝肯定會非常喜歡你的。”
要是真穿越到古代,憑著自己精曉詩文經史,百家雜說,還彈得一手好琴,乖乖,老子中個狀元還不是十拿九穩?隻是生在今世,數學英語奇差,複讀兩次還是與大學無緣,憑著自己彈得一手好琴才成了音樂學院的自費生,因為他是全班唯一的自費生,憑空給全班同學多了份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進校就輸在起跑線上,所以他有時變得有點妄想――反正上有哥哥姐姐,家族企業一直順風順水,爹娘不用擔心,如果有時光隧道,穿越到古代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他站懸石上張開雙臂,玩笑道:“我要跳下去了,飛呀!”
班花大聲嚷道:“你不是喜歡穿越嗎?跳啊,怎麽不跳?”
張馳回敬道:“我穿越不穿越關你屁事。”
那群喜歡奚落他的同學大聲嚷道:“穿呀,穿呀;狀元郎你穿呀。”
班長把手放在嘴邊,卷成喇叭狀,朝張馳大聲喊:“快回來,萬一摔死了,就真穿越了。”
班花說:“我們就喜歡他穿越,穿到古代他還可以討幾個老婆。”
接著,風起,雷鳴,閃電。
天地之間,忽然漆黑一團。
張馳好像進入了時光隧道,穿過無數光影,來到了這陌生的地方。
一間不大的房子,沒有床,隻有像榻榻米一樣的通鋪,中央放著一個茶幾,茶幾上一把精致的銅壺,兩個白底青花的杯子,靠窗擺著一把琴,這是宿舍嗎?不像,宿舍都是雙層床鋪,
為什麽擺著琴呢?他正想去看看那把樣子有些古怪的琴,還沒起身,那扇朱紅花格門“吱呀”一聲,像被如風吹開一樣。 款款進來一位女子,臉擦厚粉,唇抹朱紅,身著小羅衣,輕輕關門,對他嫣然一笑,坐了過來,眸子裡波光流轉:“小哥哥,你可好久不來了。想死妹妹了。我正想著是誰你點我呢,果真是你呀。 ”
小哥哥?這是何處?難道是我酒喝多了?
“小哥哥,你怎麽哪?”女子邊說邊往他身上靠,一股濃濃的脂粉味讓他頭暈:“這是在哪兒?”
“怡紅院啊,你這記性,故意跟妹妹逗樂兒。”女子蔦蔦鳥語,嗲聲嗲氣,渾身散發著三流“失足女”那種豔俗氣息。隻是那一身肉足夠性感,透著勾人魅惑。
怡紅院?青樓?我不是去登山嗎?
那女子道:“要不,我先給哥哥彈一曲?”
她還會彈曲?張馳倒是原諒了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粗俗之氣。坐在那兒,聽她撥動了琴弦。雖談不上技藝高超,但聽上去倒不討厭。女子邊彈邊側頭朝他媚笑,那一笑倒是很溫暖,比起班花來,女子的笑,挑逗中含著討好,而班花的笑,嘲弄中含著刻薄。惡心的班花,她無非是城裡人,無非是上了分數線,而自己呢,無非是鄉下人,無非是自費生,無非是喜歡穿唐裝,平底布鞋。
女子什麽時候彈完了,張馳並沒注意,他還是恨恨地想著班花。那女子過來,手搭在他肩頭,親昵道:“小哥哥,你話也不說,琴也不聽,還是讓妹妹還陪陪你。”接下來,她站了起來,把羅衣一解,一丟,像花朵剝去掩映的綠葉。
“我來……好好……陪你……”
再把裙子一褪,一丟,像蓓蕾張開鮮豔的花蕊。
“哥哥……你看呆了嗎……怎麽不說話呀……”
張馳立即嚇傻了:我怎麽會在這兒?堂堂音樂學院的才子,豈能在這種下三流的青樓失身?
他立馬奪門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