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古道馬遲遲，高柳亂蟬嘶。夕陽鳥外，春風原上，目斷四天垂。

　　小雕最近不怎麽拋頭露面了，隻留自己的白馬與向導的馬並行的走。這幾天時間，小雕與白玉，青玉也都混熟了，與西珊更不必說，西珊短短幾天就可以與小雕暢快溝通了。小雕被西珊照顧的豐羽足食，簡直有些樂不思蜀。風餐露宿時，小雕都是和西珊睡在一起，簡直和西珊形影不離了。

　　西珊這些天路上除了陪小雕玩耍就是看書，隊伍停下後，會和小雕出去走走，采摘草木鮮花，裝扮馬車。漸漸地，身邊馬車上人都發現她們是女扮男裝的，西珊她們女扮男裝是為了從長安出發方便。這些人都是盧湛的手下，大多是玄谷山莊的商隊，並不需要防備。

　　這日無風，天有烏雲，陽光不烈，天氣宜人。隊伍行走間，白玉青玉兩位女俠又在昏昏大睡，小雕從西珊的馬車飛出去，趕來自己的馬，要西珊來騎自己的馬，西珊也覺得這天氣最適合騎馬。

　　但是小雕的馬沒有馬鞍，也沒有馬羈，馬鐙更是沒有，因為小雕不喜歡那些東西，都被它解下來，扔路上了。小雕隻許站立馬背，馬便懂得它的心思，乖乖聽話。

　　西珊無奈，拿著一塊毛毯當當坐墊，跳下了車，蓋在馬背上，跳上了馬。但這馬就是不走，西珊輕輕拍了拍馬背，還是不走，覺得奇怪。

　　小雕嗚哇嗚哇嗚大叫，西珊明白了，原來這馬只聽小雕的，小雕要等後面的獨孤過來。二馬平行之際，小雕的馬走了，與獨孤平行。

　　二馬一直平行的走，西珊與獨孤沒有講話。小雕一直在西珊的馬背上，坐在西珊前面。過了一會，小雕戴上眼罩，不一會就睡著了。小雕在西珊身前展示各種睡姿，睡的昏天黑地的，常常邊睡邊打滾，從馬脖子上滑下來，可就是不掉下來。西珊很是擔心，一直盯著，保護著，怕小雕摔下來被馬踩著。

　　獨孤看到戴著眼罩狂睡的小雕，又看了看著這戴著面具的女子，她穿著男子衣服，身姿是極標志的，就只有白白的手露在外面，在兩側阻擋保護著小雕，獨孤覺得這一幕有些好笑，笑出了聲。

　　西珊道:“你這個傻帽，笑什麽笑?”獨孤發現這姑娘的嗓音一下子變了，前幾天她在馬車裡的聲音是悅耳透徹的，現在說話的聲音類似小雕一樣嘔啞，這聲音讓任何人聽到都想躲開，只是自己聽小雕講話聽慣了，才不覺得刺耳，獨孤心中疑問重重，感覺她好神秘。

　　獨孤笑道:“為什麽不能笑，笑自然，笑春風，笑我的帽子，有何不可。”

　　西珊道:“哼，看來你們西域魔教的人沒一個正常的。”

　　獨孤道:“你如何知道我是西域魔教的人?”

　　西珊道:“你沒看到那難看的旗幟麽，除了魔教，哪個正常人會那麽自我吹噓，好意思說唯我獨尊?”

　　獨孤道:“哦，那是一種傳承，自古就那樣子，所以我也習慣了。”

　　西珊道:“哼，這就是魔教的魔性所在。”

　　獨孤道:“你說的很有道理，這我也改變不了，也沒發現有什麽壞處。”

　　西珊道:“你叫什麽名字?”西珊明知故問，西珊聽盧湛說過獨孤，知道他叫獨孤燕，又叫劍魔，又叫獨孤求敗的，這三個名字都有各自的故事，想聽聽他說自己的哪個名字。

　　獨孤笑道:“我叫傻帽啊。”西珊無語，發出啊的一聲，這聲音才像是正常女子發出的。西珊想莫非他耳力那麽好，

這麽遠的距離，這麽吵雜的馬蹄車輪聲，都聽到了?　　西珊道:“哦，這個名字很適合你啊，我希望你以後不要改名字。”

　　獨孤道:“好，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為什麽要改。”獨孤心想為什麽不能改，自己跟天生地長的一樣，名可名非恆名，名字只是一個代號而已，不影響交流就行。

　　西珊道:“哈哈哈！”西珊的笑聲和小雕的叫聲類似，小雕幾乎被吵醒。

　　獨孤道:“你叫什麽名字?”獨孤也是明知故問，在馬車裡知道了她的名字。

　　西珊道:“蘇西珊。”

　　獨孤道:“輸西山。好名字，我最喜歡你的姓啦，輸贏的輸。輸了好，輸了沒煩惱，輸金山，輸銀山，都不如輸西珊啊，哈哈！”

　　西珊道:“滾，我是蘇州的蘇。”

　　獨孤道:“哦，幸會幸會！”

　　這時白玉和青玉從前面跑了過來，跑路的姿態都看得出他倆是女扮男裝的。

　　他倆走過來時，獨孤放下了黑紗，獨孤還記得他倆，不願意讓對方認出自己，覺得說話麻煩。

　　白玉走到近前，瞥了一眼獨孤，跟西珊道:“師弟，快跟我回去。”

　　西珊道:“今天天氣很好，我想騎馬走走。”

　　青玉道:“不行，我倆陪你來，就是保護你，不是騎馬看風景。這樣，你騎馬趕過來，在我們馬車邊騎馬。”

　　西珊點點頭，她們加了速度，跑到自己馬車邊。

　　這一幕，獨孤都看在眼裡，他知道江湖上看破不說破才是朋友的道理，不知這算不算自欺欺人，自己帶上黑紗是不想說無謂的話，不想麻煩。而這西珊既女扮男裝，又帶著面具，還隱藏自己的聲音，到底是有什麽秘密呢?

　　獨孤不明白小雕與西珊為什麽這麽好，也只是遠遠觀察，心想小雕現在翅膀是越來越硬了，很有交朋友的主見。

　　數日無話……

　　昨日傍晚，向導告訴獨孤，不出十日可達長安，獨孤高興，心已馳神已往。

　　前幾日，獨孤發現自己的馬心跳加速，也沒有在意。

　　這日一早，獨孤發現自己的馬走路時不穩，心跳又弱又快，走得時慢時快，有時簡直都跟不上馬車，又拚命跟的樣子。獨孤來西域時候累死了三匹馬，心想著追風怎麽也比拉車的馬輕松啊，而且它是追風千寶馬，怎麽如此虛弱，一定是病了。就在這一刻，馬頃刻就要摔倒了，獨孤立刻跳下馬，把馬扶住，輕輕的放倒。

　　眼看著追風寶馬雙眼無神，昏昏欲睡的樣子。

　　獨孤立刻笛聲喚小雕，小雕立刻從西珊的馬車裡飛出，明白了情況，直接飛到一名獸醫頭頂，抓著肩膀，飛身而起，來到獨孤身邊。這獸醫在空中大喊大叫，大家都伸出頭看，領隊商人看到，立刻讓隊伍停下。

　　小雕將獸醫穩穩放下，獸醫常年和動物打交道，一下也明白了這神雕的心思，立刻給追風馬看病。

　　一頓望聞問切之後，又過了一會兒，獸醫連連搖頭。

　　獨孤問:“怎麽樣，你快點給醫治！”

　　獸醫道:“晚矣，晚矣，醫之晚矣。”

　　獨孤道:“你說明白，這馬怎麽回事。”

　　獸醫道:“這馬看來是病了好多天了，應該是偶感風寒，普通馬幾天前就有反應，這馬性子烈，要強的很，一直忍著……現在急火攻心，救不得了。”

　　獨孤道:“哼，明明是剛病的，你這大夫沒本事，快去叫其他的來。”未等小雕飛去抓，另外兩個也跑了過來，又一番望聞問切，也都束手無策。

　　獨孤仰天長歎一聲，心想為什麽自己騎的馬都活不過一年，自己和追風馬已經有了感情。

　　這是商隊頭領走了過來，他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原人，看外貌就知道他精明強乾，幾句話就問明了緣由。

　　此刻獨孤蹲在地上，先把追風馬的金羈，銀鞍都取下扔掉，那些現在都是追風馬的累贅。獨孤開始給倒下的追風馬運功療傷，獨孤的武功隻善於進攻，現在還不怎麽會給人療傷，獨孤內力一到，追風馬立刻抽搐起來。

　　獸醫道:“燕大俠，您要想殺了馬，一刀就可以了，為何如此費事?”獨孤無奈。

　　獨孤立刻停住，心裡也知道自己不大會療傷，給馬更不一樣了。此刻獨孤聽到馬的心跳如暴雨一般，快而急，並且弱，獨孤內力一停，馬稍微好了點。

　　商隊頭領走到獨孤近前，也蹲了下來，畢恭畢敬道:“燕大俠，我看這馬不行了，不然就一刀了斷它得了，免得它受罪，我們人也跟著辛苦。”

　　獨孤道:“不可，此處又不是絕境之地。你現在派人去找好的大夫，給人看病的大夫也行。”

　　商隊頭領道:“燕大俠，這條路我總走，獸醫就是轉給動物看病的，人的大夫不行。我們隊裡的獸醫各個本領了得，要說他們是西域前三名也不過分，他們以前可是為我們節省了數萬兩銀子呢。”

　　獨孤道:“既然他們不行，就不要找借口。小雕去容易迷路，現在你派人去西域魔教，把季青找來，我見過他也會看馬。”

　　商隊頭領道:“燕大俠，西域魔教他們三個都去過，那裡解決不了的問題，都是請他們三個解決的，都是藥到病除。這馬是沒救了，我們豈敢欺騙您！”

　　獨孤面無表情，道:“既然如此，你們先走吧，我等這馬死了埋了它再去追你們。”

　　商隊頭領看了看幾個獸醫表情，心裡明白了，道:“燕大俠，這馬十天八天都死不了，我們這商隊早到一天就能多賺十萬兩銀子，遲到一天自己是少賺十萬兩銀子的。”

　　獨孤道:“我這不是讓你們先走，不必管我，你們先去長安。”

　　商隊頭領道:“燕大俠，我們這一路人就靠您保護才心裡安全呢，我們這一走，雖然是有您的旗號，但這空城計我們也不敢唱啊！”

　　獨孤道:“你們走吧，若是有人敢搶你們東西，我自會幫你們搶回來。”

　　商隊頭領道:“不敢不敢啊，我們還是跟您在一起。”

　　獨孤道:“我要等到這馬死的那天再走。”

　　獨孤說話斬釘截鐵，大家也都看出來了，這西魔教主雖然平易近人，有時候是極為任性的。

　　商隊頭領對眾人道:“既然如此，大家就在此安營扎寨。”

　　話音一落，大家開始搭建起帳篷，幾個獸醫也無奈，隻給追風馬喂了喂水和吃了一點常見藥。

　　這時見西珊，白玉，青玉都站在旁邊看。

　　這個過程西珊看了明白，心想這個西魔教主還是個有情有義之人。西珊走了過來，摸了摸馬的心臟，按了按腹部和馬腿部位……

　　西珊若有所思，跑回了馬車，取來一些青葉子一般的東西，喂給了追風馬。

　　一個獸醫笑道:“小英雄，你這是死馬當活馬醫啊，這是救心菜，這是給人吃的藥，你試就試吧……”

　　西珊對獨孤道:“這是救心菜，又叫養心菜，也叫金不換。我看在你對這馬兒情比金堅的份上，試一試。”

　　獨孤道:“多謝姑娘！”

　　西珊一聽一愣，也沒說什麽。

　　獨孤看著西珊喂馬。非常神奇，馬吃了救心菜心跳漸漸有力，只有獨孤聽得到。

　　西珊道:“這救心菜在我們蘇州那邊有，我以前總采，在西域都沒見過，以為沒有。不過前幾天路上我見到了，我看你這傻帽也拿了一片菜葉玩了一天。我無聊就采了一些放在車裡，沒想到今天用到了，也算緣分。希望這馬能好起來。”

　　西珊這說話的聲音確實不好聽，幾個獸醫聽聲都覺得難聽，怪，他們一起逃走了，只有商隊領隊在傍邊。

　　商隊領隊道:“蘇姑娘，您若能救活這匹馬，我送您十萬兩銀子。”原來這領隊知道盧湛和蘇姑娘是朋友，當然知道她女扮男裝。

　　西珊道:“哼，我的菜叫金不換。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我爹當過三年蘇州知府，想不到還沒有我一天賺的多，哈哈哈！”雖然帶著面具，獨孤也知道她笑得燦爛無比。

　　西珊話音一落，但聽一陣馬嘶，追風馬掙扎的站了起來。

　　商隊領隊被這一幕驚到了，立刻掏出了十萬兩白銀的銀票，道:“蘇姑娘，只要你能讓這馬安全到達長安，到時我再給你十萬兩。”

　　西珊接過銀票，有些不知所措。

　　獨孤道:“收下吧，否則會壞了玄谷山莊的信譽，哈哈哈！”

　　西珊道:“我這一路會一直采救心菜，我覺得這馬過幾天就能好。”西珊收下了錢，與白玉，青玉一起回了馬車。

　　商隊領隊一聲令下，繼續開拔。

　　獨孤沒有騎小雕的馬，而是和追風馬一起走，將黑紗鬥笠放在追風身上。他們一會兒就走在西珊馬車旁邊，獨孤走在西珊的窗子邊，和她聊天。

　　獨孤道:“我除了傻帽，還有名字，我叫獨孤燕。”

　　西珊道:“雖有榮觀燕處超然，哈哈哈！”

　　獨孤一愣，道:“給我起名字的人，就是用了這句聖人的話，哈哈哈！”這時青玉，白玉兩女俠也看清了這少俠的真面目，正式一年多以前救了自己和師父的人，也紛紛湊過來自我介紹，和獨孤聊天，彼此認識了。

　　獨孤道:“西珊姑娘，你真是扁鵲在世，神醫一般，想不到追風馬可以藥到病除，死裡逃生，真是多謝！”

　　西珊道:“不必客氣，可惜我沒有扁鵲大哥的本事，不然剛出發時就發現這馬的病了。不過你的馬還真的很頑強，他是一隻挺著病的。對了，你還救過我師父師姐呢，我們算是兩清了，哈哈！”

　　青玉道:“西珊，你這傻丫頭，他救了師父，還有我和白玉，你救了他的馬。我們三人和一個馬怎麽比?”

　　白玉道:“我們西珊師妹雖然是女子，不能科舉，但做生意可是一流，對，就是兩清了，哈哈！”

　　獨孤道:“不是兩清，當時鬥魔途我是為了玄谷子，我倆是好兄弟，自然要為你們師父出頭了，西珊之恩，日後獨孤必然圖報！”

　　白玉青玉對劍魔獨孤求敗的故事很感興趣，但獨孤擅於轉移話題，隻說自己感興趣的話題，獨孤與西珊之後幾天的聊天，他們都難插嘴……

　　西珊道:“我在師父家住了一冬天，這裡隻下雪都沒有雷聲，我們那裡沒有雪，一般下雨都是電閃雷鳴的。”

　　獨孤道:“對了，我也有此發現，我在西域天山附近也隻完整過了一次冬天，一冬天也沒有等到雷聲。大概這裡離天山近，天山神仙也怕雷聲吵鬧自己，所以就不打雷了。”

　　西珊道:“有點道理。那豈不是蘇州我家那邊的雷神很辛苦啦?”

　　獨孤道:“有道理。估計那邊人的節奏也快，我們西域很懶散，我也是慢慢習慣的。”

　　西珊道:“那裡離天上是近，我總是晚上看月亮，好大好美！”

　　獨孤道:“西域天空的月亮太大，我一直怕月亮掉下來，那樣晚上就不好練劍了，所以我倍加勤奮……天行健君子要自強不息……我也喜歡看星星，星星也不小……對了，你看月亮發現嫦娥了沒有啊，嘿嘿！”

　　西珊道:“哼，嫦娥有什麽了不起，嫦娥還沒我妹妹漂亮呢。”

　　獨孤道:“你妹妹是仙女啦?”

　　西珊道:“我妹妹綽號是牡丹仙子，她師父是峨眉派掌門人，所以我妹妹武功很高的。”

　　獨孤道:“雖然你師父武功不怎麽樣，聽說她琴棋書畫都很厲害，當年還指導過玄谷先生呢，你都跟她學什麽了。”

　　西珊道:“哼，我師父什麽都好，武功也好。”

　　獨孤道:“對了，西珊，你見過大海嗎?”

　　西珊道:“那還用說，我都這麽大了還沒見過海?我又不是井底之蛙，哼，我要是打的過你早出手了，哼！”

　　獨孤道:“我沒有見過大海。”

　　西珊道:“啊?哦，聽說你是在華山附近長大的，也可能。有機會我帶你去海邊玩，帶你長長見識。”

　　獨孤道:“好啊，到時我可以下海給你抓些魚蝦海龜什麽的，小雕最喜歡吃魚蝦了。”

　　西珊道:“說你沒見識吧，海裡魚蝦有什麽新奇的，我還見過鯨魚呢，可大了。”

　　獨孤道:“等我到了大海，親手給你抓幾條養著玩。”

　　西珊道:“誒呀，你是真沒見識，鯨魚可大了，有十來輛馬車那麽大。比那囚牛還大呢！”

　　獨孤道:“哦，看來我真是井底之蛙了。鯨魚大又有什麽了不起，多大我都給你抓來。”

　　……

　　獨孤為西珊講了當年遇到小雕的事情，講述了和小雕決鬥不眠不睡的故事。

　　西珊道:“不可能，師父測算過，人一直不睡覺只能活11天。你要麽騙人，要麽你和小雕都是妖怪……”

　　……

　　白玉、青玉兩位女俠一路聽者獨孤和西珊的聊天，他倆天上一句，地上一句，漫無邊際的聊天，時而九天攬月，時而五湖捉鱉，如此情投意合，短短時間如神雕俠侶，讓人目瞪口呆。

　　玉笛吹遍絲綢路。神雕經年去。更教誰畫遠山眉。又是陌頭風細、惱人時。

　　時光不解年年好。葉上秋聲早。可憐蝴蝶易分飛。只有杏梁雙燕、每來歸。

　　請見下一卷，卷二泰山論劍春秋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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