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手持戚家刀的小姑娘,吳惟忠感覺一個頭兩個大。
幾個月前,朝廷一道聖旨下來,把他、戚金還有童仲揆等人的職務都解除了,理由也沒明說,反正就是統統貶為庶民。
三人合計一番,決定遣一心腹下屬去蓬萊,把這事情跟戚帥通報一聲。
上個月初,下屬回到了浙江,說明了情況。
那下屬提起了一件事讓這三人都放心不下來。
那便是戚繼光知道了三人被解職後,劇烈的咳嗽起來,好像還咳出了血……
擔心戚帥的身體情況,三人決定親自北上山東,探望一下戚繼光。
他們又擔心戚繼光會阻止他們前來,便決定先斬後奏。悄悄出發,到了濟南府,才遣人去蓬萊戚府通稟了一聲。
後來得到信息,戚帥同意會面,不過是在半路上的龍口一客棧中見面。
三人便馬不停蹄,連夜趕路朝著龍口而來。
沒成想,剛一見面,都沒坐下喝口水呢,戚帥就給他們出了一個難題。
要跟他的徒弟,一個看上去也是十來歲的女娃比武。
來到了一處僻靜的海邊石灘上,吳惟忠還不死心。
他知道戚帥最聽夫人的話,這時候要是夫人能出來說兩句,就能阻止這鬧劇了。
可戚夫人卻壓根沒往自己這邊看。
她正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女徒弟,疼愛之情溢於言表。
吳惟忠歎了口氣,罷了,就讓我做這個惡人吧。
活動了一下筋骨,從行李中取出自己所使用的狼牙棒。
一般的小姑娘,看見這黝黑粗壯長滿尖刺的大鐵棒就要暈倒了吧。
希望對方知難而退。
誰知對面這姑娘卻一臉平靜,甚至有些木然,絲毫沒有懼色,手持一柄尋常的戚家刀,便向著自己走來。
小姑娘擺好架勢,伸出左手,四指彎曲幾下,做出一個“來吧”的手勢。
“知道你也是被戚帥趕鴨子上架的,我好男不跟女鬥,會下手輕點的。”
吳惟忠還此刻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才是那個身處險境的人,還關心著秦良玉的安全,好心勸慰對方。
“沒事。”秦良玉笑顏如花,“您盡量使出本事來就行。”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也沒必要客氣了。
吳惟忠輕喝一聲,揮舞著狼牙棒砸向了秦良玉。
怕傷著戚帥的愛徒,他還特意留意了距離,保證狼牙棒在這女娃面前劃過,但又不會傷到她。
誰知秦良玉一個閃身就躲了過去,身形挪動之快,吳惟忠都沒太反應過來。
吳惟忠心下大駭,他已知道自己完全想錯了。
可沒等他做出下一步行動,這姑娘卻已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一聲悶響。
吳惟忠的胸口處挨了重重的一記肘擊。
力道之重,讓他連著倒退幾步,捂著胸口,五官擰成一團。
發現自己竟已是呼吸不暢,耳暈目眩。
過了三五秒,方才把氣息調順。
那張本就黑紅的臉被氣息憋得更紅了,陽光照射之下都顯得有些發黑。
他試著說話,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戚繼光雖然對徒弟的功夫有信心,不過一擊就讓吳惟忠這身經百戰的人退場,他還是沒想到的。
而且吳惟忠還是個礦工出身,最是身強力壯的。
他不太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隻以為是吳惟忠在耍滑,
遂板著臉道:“你未免太兒戲了一點。” 接著又指了指旁邊的戚金:“少塘,你上。使出全力。”
吳惟忠想分辨幾句,不過他胸口被擊打了那一下,不知道為何,就連呼吸的時候都感覺咽喉生疼,張了張嘴,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老吳,你可以啊?什麽時候學會演戲哄戚帥高興了?”童仲揆走了過來,揶揄道。
“不……我沒演戲。”吳惟忠這會兒才能說出話來,他指著戚金道:“少塘應該不是這丫頭的對手。”
童仲揆一愣,他是個雜家人才,除了是個武舉人,還略懂點醫術。
趕緊伸手給吳惟忠號了號脈。
發現吳惟忠心臟狂跳,脈搏紊亂。顯然那一擊之下,吳惟忠力有不逮是真的,沒有作假。
童仲揆緊皺眉頭,心裡一驚。
戚帥這是從哪兒找來這麽一個天賦異稟的徒弟啊?
難怪讓我們跟她試試身手,這是胸有成竹啊。
吳惟忠捂著胸口,喘著氣道:“我是大意了一點,不過沒有演戲。她那一下確實厲害,剛才我是頭暈眼花,喘不上起來。”
“這丫頭擊中了你的膻中穴,那是全身氣息中樞之所,你氣息淤塞,自然頭暈語塞。”童仲揆眼神凝重,仔細看著場上的形式。
此時戚金已經落了下風。
他使用的是一柄長劍,劍法飄逸雋永,頗有俠客之風。
只不過,萬萬沒想到,面前這姑娘姣好身段下能爆發出如此之大的力道。
俗話說一力強十會。
自己的技巧在對方勢大力沉的劈砍之下,只能躲閃格擋。
他甚至開始感覺手腕發麻,慢慢的握不住劍柄了。
又過了幾招,戚金使出一個突刺,卻被對方側身躲開。
隨後那姑娘改為雙手持刀,一個劈斬下來。
戚金隻感覺到一陣排山倒海之勢撲面而來。
隨後,那姑娘的戚家刀看在自己劍刃之上。
自己的肩膀發出哢砰一聲,緊接著便是右手脫力,直接把劍丟到了地上。
戚繼光沒有任何表情,這回的比試倒還像個樣子。
“少塘,你胳膊沒事吧?”
“回將軍,沒事的,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戚金難受的撿起劍,退到了一邊。
場下的吳惟忠和戚金相視一笑。
一個痛苦的捂著胸口,一個咧嘴按著肩膀。
話都不用說,彼此都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童仲揆上場了,他使用的是一柄戚家刀,從各個角度來說,他也是最像戚繼光的人。
文武全才,有勇有謀,懂水師,會兵法。
戚繼光離開浙江之後,童仲揆便是戚家軍的領軍人物。
不過他也是個心思靈巧之人,看到那兩個兄弟的模樣,童仲揆已經心裡有了防備。
他雖作戰勇敢無畏,可卻不願意在這種地方逞莽夫之勇。
接了秦良玉幾招,便發現對方已經將戚家刀法用至化境。
尤其是一個三連劈砍下來,自己躲閃不及,只能舉起刀來,用盡全力招架。
饒是如此困難的擋下來,胸口已被壓的生疼無比。
這一趟下來,童仲揆拿定了主意,這麽打下去不是個辦法啊。
退後一步,抬起手來,直接誠懇道:“別打了,別打了。我認輸。”
聽到對方投降了,秦良玉倒有點意外。
只能悻悻的收起了手中的戚家刀。
三個人,傷了兩個,最後這人有點滑頭啊。
“將軍,您這徒弟是什麽來路啊?”童仲揆彎腰向戚繼光行了一禮。
吳惟忠和戚金也接了話茬,同時問道:“是啊,以前沒聽說過將軍你有徒弟啊?”
“哈哈哈,這個我一會兒再跟你們三個說。”
一塊心病消除了,戚繼光心情大好。
他捋了捋胡子:“你們三個都上過場了,我這徒弟,上陣殺敵,沒問題吧?”
三將都是俯首抱拳:“沒問題,沒問題。”
“嗯,記得你們答應本帥的話。日後若是軍營之中相見,一定要通力協作,不可小瞧於她,也不可怠慢。”
“是!”
“好了,好了。”訓話完畢,戚繼光臉上輕松了不少,“目前還有另外一事,需要大家想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