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轉之間,秦良玉攥緊了劍鞘道:“土大人你先別慌,我陪你去門口會會這個哱雲,看看他到底什麽來路再說。”
土文秀早已丟了魂兒一般,什麽主意都沒了,他六神無主的看一眼董一奎。
董一奎琢磨著目前也沒更好的辦法了,便點了點頭,囑咐道。
“記住,先敷衍應付住他,多拖一分是一分。盡量不要動手。”
土文秀端起桌上的茶杯,噸噸噸的猛灌一大口,拎起他的軍刀,起身向門口走去。
秦良玉和剛才通稟的那小廝也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土文秀的宅子也不大,沒幾步就到了門口,從門縫裡一瞅,果然屋外聚攏了很多全副武裝的士兵。
而且從衣著打扮看,全都是蒙古兵!
壯了壯膽子,土文秀一面哈哈大笑著,一面把門閂落下。
大門推開:“哱參將!這……是何意啊?”
土家小院門處已被層層包圍,為首者果然是哱雲。
秦良玉趁機快速的掃了一圈,估算了一下,門口就有小一百人,前排的蒙古兵手持馬刀,後排的弓手也有三十多人。
很明顯這是來者不善。
哱雲大概二十多歲,模樣彪悍粗壯,如果不知道他是個參將,說是一個屠夫,大家也會相信。
此刻他騎在一匹黑色蒙古馬上,也不下馬,也不作揖,語氣不善的吆喝道:
“奉義父軍令,請土參將去義父的宅子裡赴宴。”
“你義父?本官向來只聽從劉東暘劉總兵的軍令,你義父還命令不到我頭上!再說了大清早的赴什麽宴?”
不管是誰,一看這架勢,一聽這語氣,都知道是宴無好宴,是鴻門宴。
因此土文秀也顧不得那許多了,說話語氣也衝了起來。
“義父說土參將昨夜守城辛勞,因此特意安排我來請你去赴宴。至於劉總兵的軍令嘛……”哱雲說著,甩出一個眼神,一個蒙古士兵立刻領會了意圖,拿著一封書信走了過來。
“也是有的!”
土文秀接過書信展開一看,果然是漢軍統領劉東暘的手書,字跡清晰無比,也蓋有寧夏總兵的印信。
“劉總兵也去赴宴?”
“那是自然!”
“所有人都去你家赴宴了,如果明軍攻城那該如何是好?”
“義父和劉總兵已有安排,土參將就不要多慮了。那也不是你該考慮的事兒。”
土文秀和哱雲同為參將,明朝以左為尊,其實土文秀的左參將還略高一點,只是哱雲仗著自己是哱拜的乾兒子,說話一點不客氣。
土文秀又犯了老毛病,當下猶豫起來,踟躕半晌冒出來一句:“我昨夜在城牆上巡邏,一宿沒合眼,什麽宴會的就不去了吧。”
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般,哱雲仰頭大笑幾聲:“土參將,你覺得,你有的選麽?”
秦良玉忍不住替土文秀發言道:“我家大人為了寧夏城城防事宜夙夜未眠,回去換身衣裳就前去赴宴,不知這樣安排可好?”
哱雲用余光瞥了瞥這個站在土文秀身後,口齒伶俐的人。
“你是誰?能當你家參將大人的主意?”
土文秀想確實也沒別的好辦法了,只能硬著頭皮接上話:“這是我的親兵,我看就這樣吧。容我回府上換身衣服,隨後就去。”
“好,既然這麽說了,那我就在門口等上一會兒,如果一炷香之後,土大人還不出門……”說完,
嘴角擠出一絲獰笑,讓人看了發毛。 土文秀狼狽的點點頭,“明白了。”
說完退回屋去,重新摞上了門閂。
回道堂屋,董一奎聽完了剛才發生的這一切也是頹然不語。
秦良玉咬了咬牙,對二人道:“不如這樣,董老將軍,你拿著土參將的印信去帶人開城門,我陪著土將軍前去赴宴。”
董一奎其實也是這麽想的,可如此一來,赴宴的兩個人極有可能是九死一生,他實在無法開這個口。
現如今聽到這玉面玲瓏的少女直接開口說來出來。
尤其是這番大義凜然的志氣,這幅毫不畏懼的氣勢,都讓董一奎不由得感慨萬千。
“你……你知不知道這赴宴有多危險。”
秦良玉輕籲一口氣:“再危險,也好過讓數萬將士冒死攻城!”
土文秀似乎也被感染了,他終於決斷了一回,點頭道:“就這麽辦吧!老總兵……我的人都在南熏門西側步營裡,裡面的人都認得您……”
說著把自己的參將印信交給了董一奎。
土文秀又衝著秦良玉慘然一笑:“咱們去了之後,還是盡量拖延時間為上。”
秦良玉微一點頭:“明白,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嘛,我懂的。”
又一陣計較之後,土文秀帶頭,領著秦良玉和自己的一個得力親兵跟隨哱雲走了。
看門口的士兵散去,董一奎也快步離開了院子,奔向了南熏門方向。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秦良玉等人便到了哱拜的宅子裡。
此刻這院子裡是熱鬧非凡,搭好的蘆棚裡看著請來的大師傅們宰魚、殺雞、煮肉、炸丸子, 整個草棚子裡霧氣蒸騰,白霧滿溢。
離著院子老遠就能聞到肉香菜味兒。
堂屋門口,一個五十歲上下的中年人,滿臉紅光,皮膚粗糲,右臉頰還有個不算淺的刀疤,痕跡滲著黑色,正捂著肚皮談笑著。
土文秀悄聲道:“這就是哱拜。”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個全副鎧甲的粗壯男子進了院中,衝著哱拜就是來了個抱肩之禮。
“這是城內的漢軍首領劉東暘。”
仔細觀察了一番來來往往的人,除了這些將領,竟一時間沒發現什麽當兵的,也不似有什麽練家子潛伏,秦良玉略微一寬心。
而且這劉東暘總兵也真的來了。
希望這是場文明的宴會吧。
時辰接近了午時,看賓主紛紛落座。
堂裡堂外還時不時爆發出一陣陣的轟笑,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整個宴會氣氛融洽,賓主盡歡,恍惚之間都讓秦良玉以為這是在辦婚禮呢。
這種場合裡,秦良玉自然是滴酒不進,滴水不沾的,一直緊繃著神經。
只不過,過了半天這兒也沒什麽動靜。
這氣氛好的都讓她有點松懈了,正當秦良玉以為這真的就是一場普通宴會之時。
突然間,門外傳來了一聲尖叫,刺耳淒厲。
一個青年女子,披散著頭髮,衣衫不整,上衣只有肚兜,下半身的裙子已被撕扯開了,踉蹌著撲門而入。
所有人都被這一聲尖叫吸引了目光,又被這女子的模樣嚇了一跳,全都停下了筷子,放下了酒杯,呆呆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