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三個小家夥都倒下去了,黑衣老道坐下來,望著滿桌子的酒菜笑眯眯道:“正琢磨著家裡的吃食不多了,沒想有三隻‘肥羊’主動送上門來。”
他吃飽喝足以後,把躺在地上的兄弟三人用麻繩給捆上,這才走進內室,拉開了地上的一處暗格。
老道士笑了笑,把楊素他們一個個拖進了地窖裡。
地窖裡燈火通明、別有洞天,老道把楊素他們分開綁在三張鐵凳子上,又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把散發著腥臭味的解藥倒進了三人嘴裡。
楊素漸漸醒來,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張冰涼的凳子上,他扭過臉朝一側望去,發現那個黑袍老道正坐在一處水桶邊上,“哧哧”地磨著一把剔骨刀。
楊素環視了一遍地窖四周,這一看不要緊,他直接乾嘔起來——只見不遠處有一張木桌子,上面摞著一堆血淋淋的骨頭和肉。
這還沒有什麽,最嚇人的是老道身後有一堵牆,牆邊摞著一堆沾血帶肉的人頭、而牆上赫然掛著幾條血淋淋的人腿!
“醒了?”見楊素在凳子上乾嘔著,老道士一邊磨著刀,一邊朝楊素微笑道。
翠花這時也看到了那幾條人腿,望著黑衣道士嘎聲道:“你……你不是人!”
楊素看著磨刀的道士,滿臉厭惡道:“怪不得你雙眼通紅、牙齒尖銳。書裡說,人肉吃多了就會目赤唇紫、面目可憎。”
聽見楊素的話,老道士不屑道:“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懂什麽?這世上最美味的東西,就是人肉!而人身上最美味的,是新鮮的人心!”
說到這裡老道士陶醉道:“放心吧,我今天隻殺一個人,等吃完了那個人的心,再接著殺其他兩個人。”
老道士揚起手中的剔骨刀,笑眯眯問楊素他們道:“你們知道我為什麽不一塊兒宰了你們嗎?因為只有活人的心臟,才最新鮮。
過一會兒,我就會刀劃開你們其中一人的胸膛,然後挖出心臟,趁熱吃掉。那美味……嘖嘖嘖……貧道可有大半個月沒有吃到新鮮人心了!”
“我去你大爺的!”翠花死死瞪著那個面目可憎的老道士,破口大罵道:“這世上怎麽會有你這種禽獸不如的東西?!”
罵完翠花又望向楊素,哭喪著臉道:“小滿,都怪我不聽你的話,連累了你們!”
老道士望向楊素,驚疑道:“你怎麽知道我這裡有古怪?”
楊素歎了一口氣,幽幽道:“知道又能如何,還不是著了你的道?”
說到這裡他問老道士道:“外面那片林子裡的樹,是你栽的吧?你故意把樹栽成一個圈兒。這個圈子很大,所以在裡邊趕路的人根本發覺不了自己在原地打轉。
那條小路穿林而過,走路的人會把路兩邊的樹當成參照物。可而棵樹又長得差不多粗細,所以非但成不了參照物,還成了你的心障眼法。
你又把樹栽的茂密,以此擋住天光。林子裡的人無法參照天星辨別方向,隻以為自己在往北走,可走到最後還是繞回了原地。”
楊素平靜道:“民間原本就有‘鬼打牆’的傳說,你操弄人心,用這種伎倆把人弄得成為驚弓之鳥。所以趕路的人僥幸來到你這道觀以後,看到有真武大帝在此鎮守,只會覺得心裡踏實,進來歇腳。如此輕易的就著了你的道。”
“你很聰明。”聽到楊素的話,老道士哈哈大笑:“貧道聽說聰明人的心都是七竅的,吃著也更鮮美!”
說完,
他舉著尖刀朝楊素那裡走了過去:“我要把它挖出來,嘗嘗這滋味究竟怎麽樣!” “住手!”見黑衣道士猙獰著一張臉朝楊素那裡走去,翠花與小青同時喊出聲來。
“有種先殺你爹我!”翠花朝老道吼道。
小青一著急,忍不住大聲喊道:“別聽他胡扯,你爹我從小錦衣玉食,吃的都是山珍海味,肉比他們的都嫩!”
翠花正悲憤欲絕,聽到小青的一番話後,頓時哭笑不得:“這他娘的也行?!”
黑衣老道聽到這兩個年輕人的話,舉著刀在一旁嘖嘖道:“好一場兄弟情深啊!你們三兄弟都不要搶,挨個來。不過呢,貧道還是先吃書生吧。書生不乾粗活,細皮嫩肉,不像你倆,長得這麽結實。貧道上了年紀,啃著都費牙口。”
說完道士擎著刀就要去剝楊素的衣裳。
翠花看到,目呲欲裂。
他從小與楊素一起長大,雖然每回見面都鬥嘴,可在他的心裡,比他小了半歲的楊素就是他的的親弟弟。
這世上哪有兄長眼睜睜看著弟弟先死的道理!
翠花攥緊拳頭,朝那道士悲呼道:“不準傷害小滿!”他急火攻心之下,竟把捆著自己的麻繩給掙斷開來!
翠花一愣,繼而大喜。
那老道正舉著剃骨刀準備去剜楊素的心臟,冷不防被翠花一聲大吼,嚇得他手一哆嗦。
老道士剛要發火,卻見原本應該睡在鐵凳子上的矮瘦小子,正舉著那張鐵凳子朝自己衝了過來!
他看到了那張年輕瘦弱的臉——上面寫滿了憤怒與暴虐。緊接著,那張臉的主人舉著鐵凳子,如同開天的盤古,把手裡的鐵凳子朝自己狠狠拍了下來!
他掄起的哪是一張鐵凳子啊,分明是一座山!
只聽一聲大吼,鐵凳子攜裹著破風之聲朝老道士的頭頂砸去。
可憐那老道士還沒回過神兒,就被暴虐的翠花給拍成了一灘血泥!
楊素與小青也被濺了一身血。
他們瞪大雙眼望著渾身鮮血的翠花,有些難以置信。
這還是那個油嘴滑舌、色厲內荏、吊兒郎當、整天只知道貪小便宜、得理不饒人的翠花?
別說小青了,就是楊素長這麽大,都沒見翠花這麽霸道張狂過。
那一刻,小青與楊素分明看到了一尊滅世的魔神!
小青最先回過神來。
他見滿臉鮮血的翠花把鐵凳子朝地上一扔,一邊嗚咽一邊跪在地上抹著眼淚,忍不住笑罵道:“你大爺的,能不能先把老子松開再觸景生情?”
翠花抬起頭瞪著小青,哽咽道:“你大爺!你大爺!老子就不放你!”
他趕緊從地上爬起來,解開了捆在楊素身上的繩子,接著……又沒動靜了。
小青見沒人搭理他,也學翠花掙了掙繩子,卻發現身上繩子紋絲不動。
他歎了一口氣,卻還不忘貧嘴道:“哎,這牛鼻子老道流年不利啊……肯定是捆翠花的繩子腐了,要不好好的繩子怎麽說斷就斷?”
小青又歎了口氣,故作深沉道:“唉!這就是血淋淋的教訓啊——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老道士先前要是多花點兒銀子弄張鐵床,再一人給咱們上一條鐵鏈子,今天他能陰溝裡翻船?”
楊素正幫著小青解繩子,聽到他的碎碎念,有些哭笑不得。
小青被松開後一溜煙跑到翠花跟前,想摸他胳膊,卻被翠花躲開。他見翠花興致不高,嘻嘻笑道:“我說花花,您這一雙胳膊,究竟有多大氣力啊!”
這回換作翠花不搭理他了。
小青見翠花不理他,又望見地上那一灘血,頓時沒了興致。他啐口塗唾沫,惡心道:“這牛鼻子老道惡貫滿盈, 這麽死了倒是便宜他了!”
此時三人性命無憂,這才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三人扶著牆在那裡吐了許久。
翠花把肚子裡的食物吐了個乾淨,抬頭看了一眼牆上那幾條血淋淋的人腿,頓時心虛道:“小滿,咱們還是走吧……”
楊素點了點頭。他捂著口鼻忍住乾嘔在地窖裡尋了一遍,最後找到兩個小瓷瓶。他拉開瓶蓋聞了一下,就將兩個瓶子揣進了兜裡。
“小滿,你拿的什麽?”翠花望見,問他道。
“老道士配製的迷藥和解藥。”楊素竟還能笑得出來:“想不到這迷藥的藥效這麽強。”
“你拿這東西做什麽?”翠花望著楊素,有些疑惑。
“這一路上人心叵測,留著興許以後還能用得著。”楊素道。
三人爬出地窖來到地上,這時再聞到那股燈油味,更覺得惡心。
他們趕緊屏住呼吸,飛也似的衝出了道觀。
折騰了半夜,此時約摸已經到了醜時了。
外面的夜貓子還沒有散去,“曲高和寡”地叫喚著,似乎在嘲笑這三個家夥之前不聽鳥言,還差點白白葬送了性命。
三人這時再回到野外時,雖然外面仍是黑燈瞎火、荒涼一片,可他們卻打心眼裡覺得外面風光無限美好。順帶著就連耳旁夜貓子的叫聲都那麽得心曠神怡。
於是,心曠神怡的他們又“心曠神怡”地放了一把火。
只見道觀被一場大火燒盡,唯有正殿裡的那尊真武金身不倒。
他腳踏龜蛇、怒目遠眺,善惡到頭終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