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百多斤沉重的青年男子,從兩三萬丈的高空墜落,產生的動能何其巨大,就算是個鋼坨子,也要摔成鐵餅再造回爐。
王生在落地之前繃緊了全身肌肉,用畢生的真元緊緊地護住了頭顱內髒,不過在撞倒那處雪嶺山梁的時候,他還是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知覺,那種熟悉的靈魂剝離感,又一次如潮水般充斥了他的全部感官。
“還是不夠硬呀,這麽多年白練了,又要死了~!特麽的~!”
王生在‘幻系魔法’反噬的時候,曾經體驗過兩次死亡的感受,他知道在這種剝離感之後便是無盡的寒冷與孤寂,還會在一息的時間之內,回溯自己一生的全部經歷。
就在王生彌留之際,似乎看到了眼前泛起了一團灰色的濃霧,他口中的那枚‘替身螟蛹’突然越體而出,擋在了自己身前。這一刹那間他猛然感覺到自己又恢復了全身知覺,而且那些被摔得支離破碎的肢體,竟然又完完整整的回到了身上。
王生有了意識之後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便發現在灰霧的前方出現了兩團飄忽不定的黑色人影。這兩個看不清面目的黑影一高一矮,他們每個人手中提著一道長長的鐵鎖,圍著‘替身螟蛹’化出的那團灰霧,反反覆複地轉悠了兩圈。
其中一個高個的黑影低頭說道:“這小子看著面熟呀?我記得逮他兩回了吧?怎麽又讓咱哥倆碰上了?”
矮個子黑影說話甕聲甕氣的,他哼哼了兩聲回答道:“就是這個黑驢賤魂,從咱手裡已經逃過兩趟了,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再跑了。”他倆嘀咕了幾句便同時揮動手中的鐵鎖,一頭一尾栓住了眼前的灰光,又連系了三道死結拖起來轉身就走。
王生能清清楚楚的看見這兩個黑影鎖的‘替身螟蛹’,但是卻感到自己脖子和腿上一緊被勒的十分難受。
他掙扎了幾下發現沒有作用,便將意識沉浸在‘光系魔法’創建的那副‘不動本尊’身上,竭盡全力張口辯解道:“二位大人,您抓錯人了,我不是黑驢,我是人!”
王生剛一開口,被鎖住的那團灰霧便‘噗嗤’一下消散的乾乾淨淨,從裡面掉出了一隻寸許大小長著四肢頭顱的灰色小蟲。這蟲子落地之後扭動了兩下便徹底僵死,王生全部的意識也在這一刹那間回到了自己的軀體之中。
“這是替身!”
那兩個黑影發現自己上當之後,變得暴躁異常,身形也陡然間漲大了數倍,他們同時大聲叫嚷了一句,一抖長鎖便奔著王生脖頸直套下來。
王生這時候已經恢復了清醒,他隻來得及看了一眼不遠處追著紅狐媚兒拚命廝打的陳大小姐,便覺得脖劇痛被一股看不見的強大力量,一下子從雪坑中拉扯了起來。
他向四周連打了數十道‘飛輪風暴’都沒能找到目標,反而被對方在雪地上一陣猛拽,生生的拖出了四五丈遠。可憐的王生發現自己力氣不如對方,慌亂之中只能一把抱住了身旁的巨石,把全身的真元都運到了肩頸肌肉之上拚命抵抗。
雖然他這幾年每日勤練不輟,渾身的肌肉都極為發達,但是他畢竟沒拿脖子玩過拔河,幾個呼吸下來便被勒的翻起了白眼。
王生極力‘呃呃’的叫喚了幾聲,想找陳青娥過了幫忙,可是那兩個女人此時正打的熱鬧,根本就聽不見這點聲音,直到他彈出了火球,在紅狐媚兒的護罩上打出了一溜火花,這才把兩人的視線吸引了到了自己身上。
陳青娥也看不到那兩個黑影,他發現剛才還躺著睡覺的王先生,這會兒突然抱著大石抽風,還以為他中了什麽邪祟。急的她急忙飛奔過來,一把將王生攬在了懷裡,不住地拍打呼喊,還學著王生曾經用過的手法,在胸口上不住的按壓想要把他救醒。
陳大小姐
力量何其強大,等紅狐媚兒趕過來的時候,發現王生已經被勒的滿臉青紫,脖頸都被拉長了許多。也虧得狐狸美人見多識廣,她左右觀察之下沒發現有什麽敵人,立時便判斷出一定是王生的‘替身螟蛹’出了紕漏,惹到了前來捉魂的冥界差官。
這兩個和王生拔河的黑影正是大名鼎鼎的‘冥河巡守’,他們行走世上成天就是按圖索驥把各種亡靈拘勾到‘冥河’為奴,在亡靈面前擁有無上神威。
但是這些純能量體受天地規則所限,對於普通生物沒有絲毫影響力,在‘天元大陸’的歷史記載之中,也從沒出現過‘冥河巡守’緝拿活人的先例。
紅狐媚兒圍著大石頭轉了幾圈,發現王生的右臉上那片被‘死亡凝視’掃過的地方有一塊灰色的僵硬皮膚,正隨著他的扭動‘哢哢’的往下掉著碎渣。
她無暇去思考一個大活人為什麽粘上死氣之後還能生存,急急忙忙摸出了一枚小瓷瓶子,在手上抹了幾滴‘紅月泉水’揉在了王生的臉上。
這‘暗系至寶’果然威力強勁,刹那間就蓋住了這一點點外泄的死氣,‘冥河巡守’沒有了鎖人的由頭,只能再一次空手而歸。長出一口大氣的王生,恍惚間聽到有兩個聲音在不住地叫罵,“黑驢賤魂,你給我等著!我們哥倆還會回來的!”
還魂歸來的王生連喘了幾口大氣,把身上的陳青娥推到了一邊,這丫頭現在的胸襟實在過於寬廣,悶在臉上根本透不過氣來。
他察覺出自己的右臉血肉已經徹底壞死,而且有一股灰色的能量還在不停的侵蝕其它的細胞,馬上就要碰到自己的右眼。驚慌失措的王生急忙盤膝正坐,運起真元一路猛衝,在右臉這塊巴掌大的地方同灰氣互相爭奪了起來。
雖然這蟲皇的‘死亡凝視’,比那具‘萬年煉骨’釋放的死氣厲害了不知多少倍,但是它們畢竟無根無援,王生為了保住眼睛調集了全身所有的真元,不計成本的反覆衝擊,終究在半個時辰之後將這些死氣徹底消滅的乾乾淨淨。
死氣雖然沒了,但受傷的這塊血肉卻活不回來了,王生的右臉就好似一塊風乾的臘肉,皺皺巴巴的又難看又恐怖,摸上去還有些扎手。好在‘紅月泉水’還算神奇,如果厚厚的抹上一層,就如同‘遮瑕霜’似得,勉強能有些遮蓋效果。
王生可不甘心從此隻當個‘半面人’,他將兩世所學的各種醫法魔術挨個實驗個遍。最後卻驚奇的發現在他的‘足少陽膽經’中有一些青色的魔力蘊含著勃勃的生機,竟然可以在枯死的血肉之下,極為緩慢的催生出新的細胞。
這是傳說中的再生能力嗎?
王生又是詫異又是驚喜,激動地那半張活臉一個勁的哆嗦。原來這‘木系魔力’可以長肉的呀,我以後是不是就和壁虎一樣了?缺胳膊少腿都不用怕,慢慢長就行啦!
他一邊拚命地搬運‘木系魔力’在臉上反覆揉搓,一邊暗自計算自己的恢復時間。最後無奈的發現,憑自己這微弱的再生能力,若是想要把自己俊俏的臉頰恢復原樣,至少要花費一兩年的時間。
紅狐媚兒見王生坐在那裡一直發呆,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欣喜的極為怪異,便摸出一套衣服,開口勸說道:“陳家妹妹,王先生的衣物在空中已經燃盡,在此雪域高峰之上,赤身裸體的難免會有些寒冷,你還是先給他穿上這件衣服吧。蟲皇不知何時就會殺到,我們抓緊離開此地才是正理。”
王生被狐狸美人說的有些尷尬,急忙接過這件華麗的衣褲穿戴起來。他見陳青娥面色扭曲的盯著紅狐媚兒運氣,似乎還想要衝過去廝打,急忙拎著褲子將陳大小姐攔住,反覆的同她解釋這位狐狸美人是敵非友,最後把蟲皇轟碎的那一招,還是人家打出去的,也算是替陳家報仇了。
陳青娥眼見家族親人在自己面前一個個的倒下,恨不能把蟲、海兩族都撕成碎片才好。她聽說這位狐狸美人替她報了仇,當即就一個勁的道歉感謝,滿臉悲戚的賭咒發誓,一定要結草銜環以報大恩。
紅狐媚兒並不願意居功,她掏出了三雙鞋底綁著寬藤片的厚靴子,急速解釋道:“我們還是邊走邊說吧,蟲皇身具‘冥神秘典’早就變成了不生不死的怪物,根本就殺不死,他如今看上了陳妹妹和王先生的身體,不弄到手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們剛剛打碎的那具身體,早已被侵蝕成了糟粕,若是等他換出一副強健的身體,實力不知要翻出多少倍去,再加上那柄狐族至寶‘紅月彎刀’,僅憑我們三人根本無法抵擋。”
王生早就看出蟲皇剛才的表現極為不正常,現在聽說人家身具‘打不死神功’哪裡還敢逗留,他半邊面目沒有知覺,說話也不清不楚,只能接過鞋子上上下下的比劃起來。
紅狐媚兒皺著眉頭看了半天,才明白王生想問什麽,她輕聲解釋道:“王先生,蟲族的本領無人可以盡數,他們有一種‘噬晶絨蟲’,可以憑借自身纖毛感應到百裡之內的魔力消耗,我們若是乘坐飛艇根本就躲不過蟲皇的追擊。估計此時此刻蟲皇已經在南下的路途之上布滿了偵查,我們必須立即起身,先往北走上兩三天再繞大圈子步行趕去‘天星城’找我侄兒紅狐元昊,然後商談召喚‘龍龜’的事宜,您看可好。這種‘雪排子’是我從‘雪貂族’那裡買來的,穿上它們在雪地上可以步履如飛,保證不讓二位多付辛苦,咱還是邊走邊說吧,也許一會兒蟲族大軍就要趕到了。”
紅狐媚兒滿臉殷切的望著王生的那半邊活臉,就害怕他說出一句推諉的話語。王生可沒有賴帳的毛病,既然人家先付了酬勞救了自己性命,當然要信守承諾,當下便急急忙忙的穿上雪排子,向北方雪峰之下奔逃而去。
也許是蟲皇剛才的身體破碎,需要重新尋找新的宿主,也許是這片天寒地凍的雪原之上,蟲族的能力有所減弱,總之他們三人連翻了幾道峰谷,也沒見到有什麽追兵。
王生和陳青娥接連奮戰了兩天兩夜,又在雪地上狂奔了七八百裡,當他們翻過了第七道雪谷之後,便一下歪在地上再也跑不動了。
可憐的王生這些日子一直用泥沙充饑,雖然魔力真元被灌的飽滿充盈,但是那玩意畢竟不能當飯吃,在沒有練到辟谷境界之前還是會餓的。他喘勻了氣息之後,便翻出了空間之中被閑置了兩三年的饅頭夾肉,半崗清水,和陳青娥你一個我一個的連啃了半筐,這才徹底踏實下來。
紅狐媚兒看兩人狼吞虎咽吃的香甜,也不好意思再來催促,她常年漂泊四處伶仃,自然會把重要的魔法空間印到自己身上, 這會兒她為了討好王生,便拿了自己製作的一匣子糕餅,請王先生品嘗。
王大食神如何看得上別人的手藝,如今饑火已消,口味瞬間就提升了幾十個檔次。他只是斜乜著半拉眼睛嘗了一塊‘蜂蜜團酥’,便將這食匣又推了回去,那鄙夷的眼神,直把這盒狐狸美人精心製作的美味,看成了爛泥瓦塊一般。
紅狐媚兒被王生看的一臉尷尬,她一把搶回了糕餅匣子,快速的說道:“王先生,前面樹林中也許能找到個樹洞藏身,我先行一步為您找個棲身之所。”
不想這狐狸美人沒走幾步,就被王生一把拉住,就見這位只有半邊臉龐能動的王先生,費力的說出了一句:“寧躺!”然後便急速衝了出去。
不明所以的紅狐媚兒,疑惑的回頭看了一眼陳青娥,只見這位陳大小姐指著遠處那隻被王生嚇的全身抽搐的棕熊,前言不搭後語的快速說道:“王先生說的是‘熊掌’,你看他穿著‘雪排子’都跑的這麽快,真是個好吃懶做的陣法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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