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子男人坐在副駕駛裡，有些為難的看著何正宏，手裡的牛皮紙文件袋被攥的皺了一角。

　　“何隊，這不合規矩吧?”小胡子男訕笑道。

　　“別廢話，我還有事，把文件留下，趕緊滾蛋。”何正宏拍了他一下，沒好氣道。

　　小胡子男討了個沒趣，便推門下車，再回頭把牛皮紙文件袋往副駕駛上一丟，“何隊，這事你悠著點，查咱們自己人，被上頭髮現了，肯定要倒大霉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不往外說，沒人會知道。”何正宏瞪他一眼，示意他把車門關好，然後一踩油門，開了出去。

　　約過去十來分鍾，何正宏把車停靠在路邊一家便利店前。

　　他下車鎖門，先在店門口打量一圈，然後才走進店裡。

　　店裡只有個二十出頭的女大學生，個子不高，中短發，穿個挺醜的綠色店服站在收銀台裡，見何正宏進來，連忙禮貌的招呼，“先生，您要點什麽?”

　　“給我來包煙。”何正宏一指旁邊的煙櫃，然後打兜裡掏出證件，舉到她眼前，“警察，查下你家監控。”

　　“噢。”女店員先愣一下，然後熟練地轉身，從煙櫃裡取出何正宏指的煙，是包二十一元的軟金陵。

　　結算完煙錢，她才弱弱的問，“出了什麽事嗎?”

　　“別問。能做主嗎?不能做主讓你們老板出來，我和他說。”何正宏大聲道，他這種常年奔波在一線的刑警，因為總要面對窮凶極惡的犯人，所以說話比較衝，不然鎮不住那群混蛋。

　　小女孩哪見過這架勢，再答起話來，語氣不由更弱，“我，我能做主，這是我家店。您要看什麽時間的?”

　　“5月4日。”

　　女孩點點頭，把手搭在鼠標上，在收銀台的電腦上操作幾下，然後把屏幕調轉過來，正對何正宏，上面是個名為5月4日的文件夾，裡面有12段視頻，每段大概兩小時。

　　“四號的視頻都在這裡了。”女孩乖巧道。

　　“那天也你在嗎?記不記得有人來買過太空卡?”

　　“最近不是五一嗎，學校放假，所以從2號開始，都是我在值班。店裡平時顧客不少，每天賣出的東西又多又雜，我根本記不過來，但電話卡因為買的人少，所以我還有點印象，好像是有個女人來買過。”

　　“女人?具體時間呢?”

　　“這個真記不清了，可能是下午吧。”女孩努力的回憶道。

　　何正宏露出個意料之中的苦笑，他本就沒抱太大希望，有些人連昨天晚飯吃過什麽可能都記不清。

　　他想了想，又問，“有銷售記錄嗎?”

　　“現在店裡的商品都是使用電腦記帳的，已經沒有手抄帳本了。電話卡沒有條形碼，錄不進電腦，而且買的人少，所以我們從來沒有把電話卡入過帳。”

　　“沒問題了，謝謝配合。麻煩你把監控視頻拷到這裡，我要帶回警局去調查。”何正宏講道，然後掏出早已準備好的銀色金屬U盤，遞給女孩。

　　女孩接過U盤，麻利的幫何正宏拷好。

　　七八分鍾後，何正宏帶著拷好的U盤，重新回到車裡。

　　他這次出來調查，主要是因為上次葛二疤被誣進局子那件事。

　　如果是平常，他只會把這事定性為狗咬狗，畢竟黑幫間互相栽贓陷害的情況實在不算罕見。

　　但怪就怪在這次舉報的那方沒有報警，而是直接打了他的私人號碼。

　　何正宏本人非常注重隱私，

如果不是他真正的朋友，幾乎沒可能拿到他的私人號碼。　　這讓何正宏不得不重視此事，他不信自己的朋友裡會有壞人，更不信有人會冒著得罪葛二疤的風險，隻為開個關於洗衣粉的玩笑。

　　他隱隱感覺，這件事絕對不簡單，而要搞清事情的真相，首要任務就是找到他這個“朋友”。

　　何正宏是在見過劉洪峰後，才有了點眉目。

　　劉洪峰說，葛二疤身邊有我方的特情人員。

　　這個目的不明的舉報電話，會不會就是這個特情人員打的呢。

　　這個念頭在何正宏的腦海裡一冒出來，便再也揮散不去。

　　他的朋友也確實以警察居多。

　　或許正是他的某個朋友被派出去當臥底，恰好遇到不能報警，但又必須報警的情況，因此才把電話打到他這裡，搞出這麽多事端。

　　究竟是什麽原因使他不能報警呢?何正宏思索道。

　　報警中心的電話都是有記錄的，事發後有幾率會因為報假案被追責，他在執行特殊任務，一定不想染上這個麻煩。

　　還別說，何正宏這點倒是真猜對了，蘇橋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向聶小雨要她同事的電話，而聶小雨經過斟酌，最後交出了何正宏的號碼。

　　可他為什麽要陷害葛二疤呢?還用這種不痛不癢的方式?

　　調虎離山。

　　何正宏忽然想到種可能。

　　也許他想要偷取葛二疤的某些資料，但又苦於找不到機會。因此才想到陷害葛二疤這招，把對方弄進警局，這樣就有充足的時間動手。

　　而且用洗衣粉代替真貨，既可以保證計劃失敗後，他還能繼續潛伏在葛二疤身邊，還可以避免觸犯紀律。

　　隨著推理的深入，何正宏愈發感覺自己的想法沒有錯。

　　既然是他的朋友，查起來范圍就要小許多。

　　何正宏把自己通訊裡當警察的列出份名單，其中多數是他警校的同學與京城刑偵隊的同事。

　　按照這份名單，何正宏找到專管行政的朋友，幫他進行逐一排查。

　　把近期所有辭職、不在崗的，全都找了出來。

　　這份調查的最終結果，現在就裝在牛皮紙文件袋裡， 安靜地躺在何正宏車上的副駕駛座位裡。

　　至於便利店的監控，則是何正宏追查來電號碼的結果。

　　蘇橋用來通知何正宏的手機號，是不記名的太空卡，用完就丟掉了。

　　但何正宏卻從通訊公司的經銷商名單裡，找出這個電話號碼的出售地點，也就是這家便利店。

　　再結合太空卡隨用隨丟的特點，何正宏推測，購卡與通話的時間應該不會相距太遠。

　　於是他把購卡時間，暫時選定在通話當天，如果這樣還找不到，再擴大排查范圍。

　　何正宏也不把車開走，他的調查是私下進行的，肯定不能回警局，其他地方一時又想不到，就這樣停在便利店門口，拿出車後座的筆記本電腦，插入U盤，開始逐段排查監控錄像。

　　不知過去多久，天色已經漸黑，盯了數個小時監控的何正宏，絲毫沒有因為無聊而感到困倦，反而愈發精神。

　　他中途隻下過一次車，去便利店買了麵包與礦泉水，連廁所都沒去過一次。

　　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他發現一絲端倪。

　　他重重按下空格鍵把視頻暫停，難以置信的盯著電腦屏幕。

　　畫面裡出現的，是他根本沒想到的人——聶小雨。

　　愣了半晌，何正宏猛地想到什麽，連忙拿起副駕駛的文件袋，飛快的拆開，掏出裡面成摞的文件。

　　翻找片刻後，他抽出其中一張名單，在第四列找到了聶小雨的名字。

　　名字後面是她的手機號碼，再後面是個標記著“狀態”的一欄，欄裡填著四個小字“停薪留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