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你是不是多慮了,他年紀這麽小,能有什麽是非觀?值得你大動乾戈?只要好生教導,將來未必不是一代明君。”
滕子京、范仲淹、晏殊、歐陽修、柳永、蘇洵、曾鞏,這幾個書院的高層齊聚一堂,呂璹老爺子年紀大了,身體不大好,一直在修養,對於此,未央也沒有辦法,老頭子八十多快九十了,這是歲月流逝的關系,生老病死,未央也不是全能的。
滕子京對於未央如此大張旗鼓的,有些不滿,書院講究有教無類,從來不會為某人搞特殊,就算是當初的皇位繼承人大熱門,在書院也是受了很多苦,才熬出了頭,如今已經人盡皆知了,所欲對於小皇子趙宗旭的教育問題,滕子京是不以為然的。
歐陽修卻搖頭反對道:“話是這麽說,但是二郎說的也對,此子內心之暴戾陰暗,現在已經初露端倪,二郎帶著他遊歷天下,都不能化解,這就是本性問題了,我書院講究明心見性,格物致知,自然不會拒絕小皇子入學,只是如何教育,確實是個難題。”
要說在座的幾位,少年之時,都是鼎鼎大名的神童,當然,大器晚成的蘇洵不在此列,但是論及教育孩子,卻是首屈一指,冠絕諸君,這是誰也沒有法子否認的,誰讓人家一家子都是牛人呢?
所以蘇洵開口了,“以我觀之,小皇子久居深宮,那些宮女太監,整日裡灌輸給他的觀念,不過是那把椅子的事情,書院收學生,自然是來者不拒,咱們就考試吧,若是他通過了,書院自然收下,然後制定以下針對他的教學方式,畢竟是儲君,我們要對大宋負責人,也要對這孩子負責人。
若是他通不過考試,那就對不起了,書院不會收。”
未央聞言苦笑道:“我教了他這麽久,書院的入門考試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過簡單,畢竟他也是個聰慧的孩子,我只是擔心。”
最為灑脫的柳永,終於開口了,“想不通你們擔心什麽,一個五歲的孩子,就如臨大敵,他若是有本事,自然將來能坐那把椅子,若是不行,換一個不就行了?聖人春秋鼎盛,多生幾個,總有好一點的。”
眾人一臉黑線,柳永說的話雖然粗白,但是確實有理。
趙宗旭如同一株幼苗,已經長歪了,雖然歪的還不嚴重,但是這孩子的心智非同一般,若是糾正不過來,那自然是要一直歪下去的。
書院是教書育人的地方,自然不能拒之門外,只是這孩子身份特殊,滿天下的人,都把他看成了儲君,未來的太子,甚至是未來的皇帝。
甚至到現在為止,沒有人懷疑這件事。
因為趙宗旭現在是嫡長子,又有外戚曹佾幫助,還有未央這個師父。
曹佾倒還罷了,文人有的是辦法壓製他,單單未央,就讓不知多少人頭疼不已,若是未央鼎力支持趙宗旭登位,誰也沒有辦法。
所以所有人都認為,小皇子趙宗旭,將來必將成為皇帝。
但是他們卻不知道,未央要的不是誰能登上皇位,而是坐在皇位上的人,能不能堅定的按照正確的方向走下去,至於誰坐在皇位上,說實話,對於未央來說,差別不大。
趙宗旭的心性,是個大問題若是不能解決,未央不見得就會支持他。
畢竟他們走到現在,是何等的艱難,滿天下都與他們為敵的時候,硬生生的堅持了下來,才有了如今的大宋局面,若是有個窮兵黷武,好大喜功的皇帝上位,只怕這一切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這是未央還有他身邊的那群人,不可能接受的。
所以在對待趙宗旭的問題上,
未央才如此為難。柳永雖然說的在理,但是未央卻不想放棄趙宗旭,不然他不會廢了這麽大勁,滿天下的跑來跑去,最後又帶回蓬萊。
趙宗旭不是一個人,他的至親是未央的好友與盟友,很多人希望他繼位,也希望它繼承國策,也有很多人希望他停止變法,所以在他身邊安插人手,潛移默化的改變他。
孩子是沒有錯的,錯的只能是大人,既然如此,那就要把錯誤糾正過來,這樣才是正理,至於放棄這種事情,未央暫時不考慮。
“這樣吧!先入學,反正孩子還小,不要搞什麽特殊待遇,就先這樣,一視同仁,這是咱們書院的規矩,不能因為一個皇子就改變。
至於以後,三五年後,咱們再看,若是依舊不能改變他,那麽我們就要早做準備了。
在此,就拜托諸位了。”
未央的話,算是定下了調子,小皇子趙宗旭,不管他願意或者不願意,都要留在蓬萊,接受書院的教育,未央甚至與老丈人蘇洵密探了數日,至於他們談了些什麽,外人不得而知,反正從此以後,趙宗旭成了蘇洵身邊的一個小小書童,時時帶在身邊。
至於未珩與趙曦,依舊跟著未央,這兩個小家夥因為沒有留在書院,有些怏怏不樂,誰都知道書院是當今天下最好的求學之地,未珩更是在書院長大的,外公是書院的實權人物,書院的老頭們對他寵愛有加,兩個舅舅更是書院的天才學生,名滿天下,如今自己不能呆在書院,讓他很是困擾。
至於趙曦,則是有些不滿,以為她覺得,自己比弟弟趙宗旭聰明的多,書院又不是只收男學生,為何自己不能在書院讀書呢?
蓬萊去開封,未央老老實實的弄了輛牛車,沒有動用羽箭。
在路上,兩個小家夥終於忍不住了,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未央笑吟吟的道:“書院是好地方,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困居一隅,就算是能學很多東西,也不見得有什麽好處,眼界見識這種東西,是歷練出來的,不是學出來的。”
未珩不忿道:“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
安居不用架高樓,書中自有黃金屋。
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
男兒欲遂平生志,五經勤向窗前讀。”
未央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大怒道:“不要拿先皇的《勵學篇》作妖,君子求學讀書,目的是“正己”,再有能力則可以去“正人”,這就是“政者,正也”的意思,如果自己能做到“正心”、“誠意”了,那麽,人生的目標也就不會是追求“金屋美女”了。因為“修身”修好了,那麽,就能做到。
孔子說:“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因此,君子還要“知命”,也就是說,君子還能知道:有意追求並不一定就能得到,只要覺得想做、能做、該做,那就不要管過去和將來如何了。只要我們每一步走得都正確而且高興,那麽,我們的一生就永遠正確高興,即使一時走錯,也不會後悔。”
未央長篇大論,仗著最受寵愛,趙曦鼓起勇氣道:“為何宗旭可以留在書院,我們就要跟隨師父遊學,這不公平。”
面對自己的女弟子,未央一直都是很溫和的,他立刻變了一副面孔,笑吟吟的道:“書院那個地方,除了培養科舉人才,其余的都是培養工匠以及科學技術人才居多,曦兒這麽一個小美人,自然不能呆在實驗室那種地方, 長此以往,可怎生了得?”
趙曦眼前浮現了韓知止與陳景元邋遢的模樣,在幽暗的實驗室中,如同鬼魅,偏生又精神亢奮的令人害怕,雙眼都冒光,還是綠光,她頓時打了個冷顫,訥訥無言。
未央見唬住了兩個小家夥,隨手拍了拍正緩步而行的大黃牛,停了下來,望了望外面,笑道:“天快黑了,咱們今日就露營吧。”
兩個小家夥趕緊忙碌起來,露營這種事情,未央一向是不動手的,有事弟子服其勞,這才是為人師表嘛!
帳篷搭了起來,篝火生了起來。
七月份的天氣,正是蚊蟲滋生的時候,但是篝火旁邊,偏生沒有一隻蒼蠅蚊子。
這是因為,這篝火之中,用了一種材料,叫做萬壽菊,這時候的蚊蟲,遠沒有後世那般碩大,抗藥性強,萬壽菊足以讓所有蚊蟲退避三舍了。
晚飯吃的是蛇羹與叫化雞,這是趙曦的那隻鷂子小青貢獻出來的,未珩的那隻名叫飛鵬的鷂子,貢獻了一隻野雞。
對於做飯這種事情,未央一向很有興趣,所以師徒三人美美的吃了一頓野味,便早早睡下了。
未央睡在中間,未珩睡在未央左邊,趙曦睡在未央右邊。
未珩是個老實孩子,睡覺很安穩,也沒有什麽壞習慣,但是趙曦不同,這小家夥睡覺磨牙放屁說夢話,讓未央很是頭疼,完全沒有一絲淑女風范,而且還翻來覆去的,被子一夜都掉好幾回。
好在未央已經習慣了,細心的幫小家夥蓋好被子,輕輕的拍著,嘴裡哼著小調,一夜就這麽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