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蘇寬比平日晚起。
雷雨天好睡,何況他這是數天來安心睡的第一場覺?
雨蘇寬走出帳外,只見天空中雲收雨住,初升的太陽在這個被剛剛戰爭蹂躪過的土地上鋪滿金光。
霍然響起的雷聲,又讓蘇寬把目光移向西方。
西邊天空仍然是青黑色,籠罩在隱約如蒼蟒一般起伏的太行山脈之上,不時有電光在遊走。
果然是東邊日頭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啊!
蘇寬感慨著,開始四望眼前的大營,齊君小白主持修建的營地,在此時才能夠看個清楚了。
只見,好大一片帳幕區域坐落在直通橋頭的大路和南澧河邊大路的夾角的區域之間,另外兩個方向幾乎一眼看不到盡頭。
大路上的輜重大車首尾相連,在大路上排出幾裡地長,此刻正是人歡馬叫地忙碌著整理物資,將牲口套車。
“公子起了?”黑夫的聲音在身邊響起,“都準備好了,公子先洗漱,齊侯等著呢。”
看著營區來來往往的人們似乎個個心情愉快,充滿了希望,全不是昨日雨中的那種落魄無助的樣子,蘇寬的心情大好。
跟著黑夫回到帳中洗漱,邊聽著黑夫說著營中的一些事情,邊進了些早餐,就見暴昭走了進來。
“公子起了?齊侯等了好一會了。”暴昭的臉上也完全洗去了前幾日的疲憊,煥發出光彩。
於是蘇寬也不多問,帶著兩人走出帳篷,向著齊侯的大帳而去。
一路上遇見的人眾,都是“公子、公子”地和蘇寬打著招呼,都像是多年的鄰居好友一般。
齊侯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召喚軍中掌卜大夫。聽見掌卜大夫說,今後旬日內都將是晴朗的好天氣,立即傳令準備起行!
昨日的戰事,再加上昨夜的大雨似乎並沒有摧垮邢國國人們的希望,接到命令的士卒們也都有條不紊地開始了拔營前的準備。
決定上午拔營啟程之後,齊侯就一直在想:蘇公子會不會就此與自己的大隊分手,直接北上去鮮虞?
於是齊侯早早就命人前去蘇寬的帳幕中打問,誰知回報說是蘇公子還未起。
知道他連日辛苦,齊侯也隻好耐心地等著,正好趁此想想等會怎麽和他說說,自己的小女兒怎麽就一定要同什麽學之後,才肯答應呢,現在可好了,人家的兒子都快要出生啦!
“蘇大師到!”
帳門口傳來通稟的聲音,齊侯站起身,迎了出去。
寒暄見禮之後,齊侯和蘇寬一起回到帳中坐下,卻一時間忘了剛才相好的說辭,而是看著蘇寬年輕的面孔愣了會神。
“曾幾何時,自己也是象面前這個小子一樣年輕充滿朝氣啊!”齊君小白這樣想著。
蘇寬見齊侯坐下之後就沒開口,雖然是尊長當面,也不好總是這樣對望著不說話啊?
於是他小心地先是咳嗽一聲,然後問道:“齊侯相招,可是問我軍的行止?”
“哦!哦!對!對!”齊君小白回過神了,“拔營令下,一個時辰之後就要南下。正是欲知無垠公子何去何從啊?”
蘇寬早就想好的,於是答道:“既然昨日剛剛遇狄,吾自當率軍護送諸位南下。待到大隊渡過漳河方才能保無事,故而,我就送諸位渡過漳河至於洹水,再行分手如何?”
齊君小白聞言點頭,這個回答正在他的預料之中。心中想著怎麽和他開口說去稷下學宮的事情,卻知道蘇寬還有正事需要辦理,故而猶豫著不知怎麽說。小女提的這個“同學”的要求實在是可是這卻是她提出的唯一要求。
蘇寬見齊侯又一次停下,心中有點奇怪,怎麽齊侯今日總是支支吾吾的呢?
於是蘇寬問道:“齊侯可是有什麽為難之處?”
剛說完,蘇寬就馬上自嘲道:“我這也是糊塗,齊侯還能有什麽為難的事情需要我幫忙的?能讓齊侯為難的,難道我蘇寬就能解決了?”
齊侯聽了蘇寬的話,心想:“寡人怎麽如此優柔起來,直接和這小子說不就是了?既然小女提出了這樣一個條件,那意思就是想自己決定。所以,成與不成我就不操太多心了,看他們自己了!”
齊君小白這才展顏笑了,開口道:“無垠公子,事情辦好之後還請抽時間赴齊國稷下學宮一行,咳,咳,咳,必有驚喜!”
“一定!一定!”蘇寬連忙答應著,這也是自己早就有的計劃。
“還有一事”齊侯再次開口道。
“知道,知道,已經備好了,就在大帳門口!齊侯可要試試?”蘇寬不待小白說完就回答道。
“哦?看看去!”小白國君今年四十三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聞言立即起身當先步出大帳。
來到帳外,蘇寬伸手一指,齊君就看見蘇寬的那個跟班黑夫,正牽著一匹毛色純白的駿馬,馬上鞍韉齊備。
諸侯貴族最是愛馬!小白國君當然也不列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一會兒,終於從他口中吐出兩個字:“好馬!”
蘇寬見齊侯驚喜,自然高興,趁著他仔細端詳的時候開口說道:“皎皎白駒,在彼空谷。生芻一束,其人如玉。”
意思是:齊侯的品德高潔,象白玉一樣潔白無瑕!
果然,齊侯聽見蘇寬的這個話,高興地抬起頭看著他說道:“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
他這是讀出了下半句, 意思是:不要忘了多多聯絡,疏遠了友情!
蘇寬馬上腹誹道:“齊君哪都好,就是有時候說話婆婆媽媽的,尤其是聯系上詩的時候。”
他哪知道,小白說的這句詩,是幫著自己的女兒對他說的呢?反正小白國君自認自家的虎女,目前天下能配得上的,也就眼前這個青年了。
看見馬鞍上裝好的馬鐙,齊侯望向蘇寬,見蘇寬點點頭,於是齊侯不再猶豫。
走到白馬跟前,先是伸手輕扶馬頸,然後手又摸到白馬的臉上。白馬側過頭來用鼻子觸碰小白的手掌。
蘇寬心道:“這些個諸侯貴族,果然都是懂馬的人!”
小白見火候到了,手持馬韁,扳鞍認鐙,跨上了戰馬!黑夫趕緊上前幫忙拉著馬韁,牽著慢慢走了幾步之後,小白對著黑夫道:“可以了。”
然後接過了黑夫遞上的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