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獵的獵物“一為乾豆,二為賓客,三為充君之庖”,也就是說三種用途——祭祀、宴客、給君王的廚房添加原材料。
大的獵物射獵到的當場就要上繳,獵者割取右耳以記功。小獸則可以自己留下,晚上宵夜可以自己三五成群地搞搞燒烤。上繳的獵物中最上等的自然是祭祀祖宗。
周王身體不適,原定進行一旬的秋獮活動進行到第五天就草草結束。
從秋獮開始的第二天起,周王就返回圃田大營,這樣整個射獵活動基本上就由王子頹主持進行。直到最後一天午間大宴諸侯公子周王才匆匆露個面,祝詞之後周王提出宴會後面由太子代勞主持。
之後太子姬閬在宴會上出盡風頭,反過來大司徒王子頹就有點不知所措,最後乾脆離場了。
沒有王子頹在旁,宴會後的遊樂,太子姬閬隨和自然、態度親善,帶著眾人昭車巡遊。在白沙湖畔說要蓋個水榭;在敖山腳下說要重建宣王行宮。來到圃田,說王家圍場還需擴大。隨行史官一一記錄下來。
眾大臣們將周王的身體情況看在眼裡,此時對太子言語均是唯唯諾諾。只有天官屬下宰夫心下暗暗叫苦,這大筆的工程開支花出去,剛剛寬裕點的府庫豈不是又要空了?還好目前他還只是太子,其想法變成現實還隔著一個姬胡齊。
詭諸和士蒍見姬閬太子指點江山,不時對視一眼,心中感慨:周室還真是命運多舛啊。
若說忠於周室,其實體制內一百多家的諸侯多少都有點忠心。在八百多家諸侯中,“蠻夷與戎狄交,中國不絕若線”,形勢已經是相當嚴峻了。體制內這一百多家諸侯還真少不了這個周室。只是王室若是無力,諸侯肯定要自強以自保。
蘇寬記得太傅的交代,隨著太子遊樂一路謹言慎行,只和幾個澗谷盟兄弟遊山看水,吃喝玩樂。不時相互聊些各國軼事,開些國際玩笑。
鄭公子姬踕也在隨行之中。只是偶爾撞進蘇寬眼裡,又很快不見了。時人對鬼神之事最是相信,所以逢大事必佔卜;欲合作必盟誓。所謂盟誓,其實不就是讓鬼神來作擔保嘛!鄭公子姬踕自跌跤之後一直躲著蘇寬,顯是怕了,不過他眼中的怨毒蘇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此時他身邊多了個人,寬兒被目夷告知那是姬踕的弟弟叔詹,此人多謀無斷,若輔助英主必有大用;配上姬踕則多半無所作為。
晚上回到圃田大營,王詔果然下來——蘇國蘇寬,以司寇次子授下大夫,擢為西師旅帥。
同時虢醜以大司馬下征召令——暴昭以暴公之孫授上士,擢為旅府人之首;黑夫以蘇國掌畜授下士,擢為下士之首。
周王擢選的其他諸侯公子均是次子、庶子,這是交好諸侯,給貴族子弟一個可選擇的出路。目夷得到一個下大夫的朝官職位,被他推辭。
黑夫得知自己可以得一鼎食,已經樂傻了。他爹也就一鼎,而黑夫現在才十五虛歲。
蘇寬得授下大夫,這個級別需要回成周完成手續。而且那一大堆金子比較沉重,之前三十萬就裝了一車,這下子九十多萬要裝三車!不過誰會嫌棄金子多啊?蘇明倒是問過一聲蘇寬要不要幫著送回溫城,蘇寬謝絕了。他對這筆錢有自己的打算。蘇國富裕,這大筆金子蘇明倒也沒怎麽看在眼裡,弟弟能自己打開局面蘇明還是很樂見其成的。
部分諸侯公子直接由圃田大營回國,其余人隨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回到成周。
蘇寬進入成周館舍就見到了大姐魚母。
魚母從蘇公處得知寬兒將要娶公主,高興非常。又得知寬兒得授下大夫,將在虢醜統帥下從軍,立時找到虢醜,要他當面保證照顧寬兒。 晚上,蘇寬站在院子裡看著三大車金子發愁。
他心想:這還真是痛並快樂著啊!吃不得、穿不得的,還得找人看守、防賊惦記。這一大堆浮財在手遲早生出事端,不行,我得找暴昭、黑夫來和我分擔痛苦。
結果暴昭和黑夫進來了之後,蘇寬發現,事情變成了自己一個繼續痛苦著、他倆人兒快樂著!那倆人兒看著一大堆金子一直在“嘿嘿”傻樂。
於是次日一早,地頭蛇暴昭在成周放出話來——蘇公子寬要買地!
經過一個白天的醞釀,果然,到了傍晚,館舍先後來了幾撥客人找蘇寬公子。
第一個來的是膳夫石速。
“恭喜蘇公子!賀喜蘇公子!秩列下大夫。”早就是熟人了,石速見過禮就和蘇寬公子進屋坐下。
蘇寬心想:“這膳夫位次卿士、司徒、太宰,官位已經是不小了!他還能代表誰來的呢?既是熟人,且看他誠意如何,交接之前所使之人必知。”於是笑眯眯地問:“石大夫別來無恙?今日造訪必有貴乾!”
石速也不磨嘰,直接說:“諸侯有國以處其後嗣,大夫有采以處其子孫。今蘇公子位列天子下大夫,當有采邑。”這年頭其實沒有買地之一說,正規的土地制度是井田製。但是我一個給周王乾活的大夫,有個采邑以養子孫再正當不過了。至於膳夫石速為什麽巴巴的跑來給蘇公子送采邑?這就源自於蘇公子的痛和暴昭、黑夫的快樂了。
“且,蘇公子尚萱萱公主,這公主出嫁總需歸寧,王姬於王畿之內的湯沐邑麽本就分所應當。”稍有點牽強,因為兩年後婚禮才能舉行啊。
“當然分所應當!那麽能將下大夫采邑和王姬的湯沐邑合二為一嗎?”蘇寬依舊笑眯眯的問,同時豎起三個指頭。
石速一見大喜,伸出手去把蘇寬那隻手的小拇指也豎起來,道:“可按舊例再添一倍之地。”
蘇寬見此,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又豎起一指,道:“可否再添一倍?”
石速瞪著眼,心中遲疑:都說蘇公子訛了楚太子三十萬,又賭勝賺了些錢,王子頹估計他有不到四十萬,怎麽五根指頭毫不費力就豎起來了?來之前王子頹在輿圖上找來找去也就這麽大的地方,可惜情報有誤、開價低了,如今卻不好打反口。於是說道:“采邑和湯沐邑合並再翻倍,已經是方百裡的大邑了。縱使公子有心,周王確實是無地了。”
蘇寬知道把“有心”改成“有錢”這個就是老實話了,於是痛快地回道:“成交!”於是和石速擊掌。這買賣就算是達成了。
石速剛走,又來了個人。
來人自報是鄭國國君門客,進屋後直言四十萬可將鄭所佔河北蘇國故地歸還。
蘇寬看他確實是櫟地口音,知是鄭人不假。於是回答道:“容我和蘇公稟報再談。”
送客之後蘇寬冷笑不已,對黑夫道:“你綴上他,看看他去往何處,與何人交接。其他的不用我說了吧?”
黑夫道:“嘿嘿,公子這個事還需交待嗎?”話音未落,人就出去了。
暴昭在一旁歎氣,這配合!默契!
黑夫剛走,又有客來。
這回卻是周王太子姬閬派人來了。
那姬閬眼見父王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心中卻也在計較。在王子頹的強勢下,姬閬自己在朝中除了一個名分,實在是毫無勢力。可是招兵買馬需要錢啊。可恨那楚太子帶著大筆金子,卻便宜送給了那個毛頭小子蘇寬公子。 好在,金子並沒有跟著楚太子回楚國而去。還在成周,這樣就能再想想辦法。於是就有這麽個吏員來了。
蘇寬心道:“還真瞧不起我啊,派個小吏來。以小人辦大事,其事不成!不過在王子頹壓製下,太子倒也真的沒人能用。“心中又想:”太子目前尚無實權,不過眼看這姬閬就可能搖身一變,成為周室最大的實權人物。不過眼下他能拿出來的不會是地,也不會是官位,那就隻可能是口頭許諾囉。真金白銀的讓我蘇寬公子就買個虛頭巴腦?嗯,不能讓他開口,否則就得罪得太過了。”於是蘇寬不待客人坐下,就笑著說道:“哎呀,尊客來得正巧。剛才正想去拜見太子,可是我父蘇公找我商量我那些個金子的事,言到蘇國目前艱難,嚴令本公子趕緊押解回國。正在交代人手裝車準備起運呢,你瞧,都裝好車了。”
那使者一瞧果然,隻好敷衍幾句話後告辭。
其實根本就沒有卸車,哪需要裝車啊。
暴昭見那人出門,上前道:“公子,要不要我上去跟著他?”
蘇寬愕然道:“為什麽要跟著他?”
“黑夫不是跟著前面那人嗎?這個我去跟。”
蘇寬恍然,大笑道:“這個卻不必跟。”
到了天黑之後,黑夫回來了。
黑夫把情況給蘇寬細細回報。聽了黑夫說的話,蘇寬嘿嘿冷笑,道:“還纏上本公子了?頭上的疤還沒長攏吧?好,再斷你一指看你還記不記疼!”
黑夫立即眉開眼笑道:“公子,這次用哪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