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公攜蘇寬在府門前登車,準備前往城外溫亭迎接虢國太子和太子妃魚母之時,有城門吏飛奔來報:衛廢君黔牟到!
“公子黔牟不是在成周嗎?怎麽到寡人的蘇國來了?”蘇公狐疑道,“去看看。”
車駕起行,直奔南門。
到了南門外,果然見城門外一個車隊五六乘車駕,上百人正在等候。當先一人滿面風塵,衣飾華麗卻陳舊,恰如對這些貴族們的現狀的注解。正是前衛國國君黔牟,因為已經失去君位流亡在成周,受周王庇護。此刻卻站在蘇國溫城南門口。
蘇公車駕出了城門停下,下車上前與黔牟見禮,哈哈大笑道:“黔牟公子,你不是在成周麽?怎麽到寡人的溫邑來了?稀客稀客!”
公子黔牟W顏道:“隻為公子朔不容,在成周屢遭刺客,今次更險些喪命!慌不擇路,奔逃到此。請蘇公看在當年邦交睦鄰的份上,收容一二。”公子朔是目前的衛君。
“寡人正欲前往溫亭迎接虢國太子和小女歸國。蘇寬――”說著回頭對蘇寬道,“汝送黔牟公子去館舍住下。”又轉過頭來對黔牟公子道:“實在是簡慢了,晚上家宴還請黔牟公子賞光!”
蘇寬先對父親施禮道聲“唯!”這才上前與黔牟公子見禮,上了黔牟的車駕進城去了。
蘇公見黔牟隊伍進城,這才歎口氣搖搖頭,複又上車前往溫亭。隨從蘇國宗室卿大夫頭面人物十幾乘車駕華朗朗跟隨而去。
蘇寬帶著公子黔牟和其隨從進城。
對於黔牟後世學機械製造的蘇赫不知道,本尊蘇寬可清楚得很:
當年衛惠公剛剛繼位,君位還沒鞏固就響應宋國的號召去找鄭國的便宜。衛國的左右兩公子趁衛惠公帶兵出國搞了場政變,立公子黔牟為君。實在是公子朔當年害死兩個哥哥太子澈凸郵伲煥吹貌還獠剩萌瞬環
衛惠公奔齊,找了他的嶽老子齊襄公幫忙,齊襄公殺了左右公子,放逐了黔牟和寧跪。可是衛惠公對公子黔牟不放心,十年來不停地派刺客刺殺公子黔牟。
到了館舍,安頓好公子黔牟和其隨從一百多人的食宿,公子黔牟邀蘇寬對坐。蘇寬細看公子黔牟神情疲憊卻目光桀驁,便知道這位也不是個省心的主。
黔牟倒是很欣賞蘇寬的樣子道:“蘇寬公子多謝了!”
“國君所命,敢不盡力!不用謝!還請黔牟公子放寬心安住,晚宴自有車馬來接。”蘇寬回答道,還不太適應與古人交流。
黔牟眼睛一亮心道:“觀蘇寬公子年不滿十五,卻應對得體,言談不卑不亢,更兼面目引人親近。”便問道:“不知公子可曾向哪家諸侯行聘?”
蘇寬知道父母近來就是為這個事情煩心,看公子黔牟的意思似想做媒。於是說道:“這倒未曾。”
公子黔牟聞言含笑點頭。
蘇寬見狀,說道:“公子路途奔波勞累,且請寬坐。某先行告退。”說罷起身施禮告退出來。
出了館舍,看天色尚早,蘇寬就下意識地往馬廄走去,轉過街角,忽而看見官舍廊下走出一個人來。
此人四十余歲,三縷長髯輕揚、一雙鳳眼微眯。頭戴切雲之冠,長纓結於頜下;腰束縉紳大帶,美玉懸於腰間。身著深衣,長可掩足。一個溫良俊逸的美男子!
“太傅。”寬兒展臂拱手,一躬到地。
田丹――蘇國太傅。齊國貴族,早年遊歷到蘇國。國君蘇貉禮聘為太傅。
年輕時曾周遊列國,以見識廣博謀略深遠聞名諸侯。 “你怎的沒隨國君去溫亭迎接虢國太子?”
“去了,在南門外正遇公子黔牟及隨從百余人前來投靠。說是在成周遇刺,住不下去了。國君命我帶公子黔牟在館舍安頓暫住。”
“哦?”太傅田丹眉頭皺了起來,“可曾邀請其晚宴?”
“有的。國君當面邀請。”
“嗯,你且自去。”
“是,先生。”
田丹見蘇寬離去,匆匆行了幾步,卻又站住了,然後緩步而行。
蘇寬正行間聽到背後有歌聲傳來:
“叔於田,巷無居人。豈無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叔於狩,巷無飲酒。豈無飲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
叔適野,巷無服馬。豈無服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蘇寬聽著暗笑道:“這就是先秦士大夫的風采嗎?我這先生還真自戀啊。”
走到城東馬廄,卻找不見人。正遲疑間,蘇寬聽得“當”的一聲像是金屬撞擊的聲音。循聲找去,在馬廄後面的城牆邊看見一個一身短打扮的半大小子。
黑夫――蘇寬兒自小的玩伴。
蘇寬小時體弱,卻極愛與人打架,隻是鮮少能打贏。第一次打贏就是從揍黑夫開始。自從四歲第一次見到黑夫並把他揍趴下之後,黑夫就成了蘇寬最親密的夥伴、書童、損友。很快,黑夫就常常跟著蘇寬去揍別人了。黑夫機靈、忠誠。打四歲起,無論好事壞事,寬兒行事絕少不了黑夫。黑夫跟著蘇寬就像是關公的周倉;唐吉坷德的桑秋。隨著蘇寬小短腿兒的變長,他倆從溫邑一霸變成了蘇國一霸。但是國人對蘇寬和他的小跟班卻觀感很好,無他,這倆人雖皮,但正義感從不缺乏。
找到這完全是蘇寬另一半靈魂的下意識行為,可見這倆人平日裡有多麽親密。
“黑夫!”蘇寬喊道,同時心裡暗笑,記得不久前自己還在追看一本網絡小說,其主角就是叫這個名字的。當時自己設計的一款機械設備在大鵬、羊城、漁女三城施工安裝,工作忙碌之余,除了和家人聯系唯一的樂趣就是追看此書,還常常到書評區去吐槽。
想到這,蘇寬突然想:自己目前不是也面臨著生死威脅嗎?少則一兩年,最多二十年之內,蘇國將會滅國。親人國人死的死散的散。和那個警校生的危機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公子!”正在愣神, 黑夫喊蘇寬。
“哦,在幹嘛呢?”
“公子你瞧!”黑夫遞上一物。
“原來是弩,我如今開得三石強弓,這個太慢卻用不上了。”
“公子有所不知,此弩乃晉國韓氏所製,絕非窩弓獵弩之類,實為殺人利器,能破堅盾。”
蘇寬接過弩。見其形製並不甚大,入手十分沉重,顯然弩臂是硬木製成。一手執弩臂,另一手張弦,卻拉不動!
“好硬的弩!這卻如何使用?”
黑夫接過弩,往地上一坐,雙腳蹬住弩臂兩旁的弓身,雙手早戴著皮護手,拽著弓弦雙臂、腰背、大腿一較勁“哢吧”一聲弦搭上了。然後從地上的箭菔中抽出一支箭來搭上弦。
“原來如此上弦的!”蘇寬心想,這種殺人利器在連把小刀都不能帶上車的年代還真沒玩過。於是來了興趣舉起弩,望向靶子,卻偏了偏對準了靶子旁邊的碗口粗的一顆棗樹扣動牙機。當的一聲大響,猶如兩根粗銅杵相擊,利箭飛射而出,赫然命中樹乾。
蘇寬與黑夫奔至棗樹前,定睛一看“嘶”的吸口冷氣。只見利箭穿進樹乾,箭簇透出兩寸多長。
試過弩箭,黑夫道:“公子,今日晚宴我爹要我做司射。”
黑夫自小和蘇寬廝混,其父無病也得了國君的青眼,目前為蘇國少司馬。名為司馬副手,實為國君衛隊長。
與黑夫射弩說笑,直到夕陽西斜。蘇寬回到國君府邸,換上禮服,上了黑夫等在門口的昭車,前往館舍接公子黔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