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升騰,迅速湮沒。
遠在幾百公裡外都可以看到東方刺目的光焰與升騰起的濃黑色蘑菇雲,過了一會兒,大地上劇烈的震動傳導過來,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可怕轟響。
“雲母國完了。”金發碧眼,身著緊身墨綠軍服的秋莎淡淡說著,從山坡上走了下來。
“基地車。”
山坡下面有一隊人馬,其中一個身材高大,足有一米八五的男子吐掉了嘴裡叼著的草莖。他臉頰有一塊紫色的傷疤,為其增添的堅毅讓人很容易就忽視這個名叫談晨超的年輕人才剛剛二十一歲。
“雲母國不能去了。”秋莎說道。
“唉,這是第幾回了。”男子旁邊的中年人歎了口氣。
秋莎將手中的自動步槍收了起來,掛在了背上。
“萬叔,我現在擔心陳恪,隻怕……凶多吉少。”秋莎秀眉微蹙,略帶憂慮地看向了東方還未消散的蘑菇雲。
“屍潮來了!”
這個時候,不遠處放哨的士兵朝著這邊大喊。
“還有多遠?”秋莎問。
“五公裡!速度三十公裡!”
秋莎等人當即回到隊伍中,這支隊伍一共有六輛車――四輛越野車和兩輛民用廂式卡車,秋莎等人上了中間的一輛土黃色的越野車,隨後整個車隊開動,向著西面而去。
――
樹木拚命地燃燒著,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
這裡距離核爆的中心隻有不過四十公裡的距離,此時,山坡上的樹木熊熊燃燒,可怕的輻射正充斥著目光所及的區域。
此地原是武昌城外的一處廢棄的軍事堡壘,後被喪屍佔據,成了喪屍的一個聚集點,隻是現在這裡再沒有活動的喪屍,有的隻是滿地焦糊的斷臂殘肢、空中彌漫的喪屍的腐臭、以及一個愈發殘破的堡壘。
“劈啪!”
火星爆散,滿地的殘肢被頂了起來,然後一個黝黑的身影從屍堆中站起,搖搖晃晃。
“轟!”
遠處的武昌城內傳來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這突然站起來的身影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有些茫然,過了好一會兒,才一步一步向著山下走去。
他感覺腦子有些混亂。
“應該是核爆……發生的時候……被喪屍圍住了……”
再之前的記憶,成了一片空白。
頭疼地厲害,渾身細胞都在鼓脹,似乎下一秒就會紛紛爆炸。而他的意識,也正變得愈發模糊。
恍惚之間,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個美麗白人姑娘的影子,他還未想起這是誰,心中已噴湧出一股衝動,要驅使他將想象中這位白人姑娘的粉頸咬斷,而後痛快地飽飲鮮血。
“血……”
他聲音沙啞地低吼一聲,感覺喉嚨發乾,同時跌跌撞撞向著山下走去。現在的感覺有點熟悉,似乎……不是第一次經歷。
被喪屍的體液感染,要屍化了。
視線變得模糊,頭也痛起來,現在的他,渾身細胞都在瘋狂咆哮,就好像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中都有一枚劇烈作用的泡騰片。
“撲通!”他腳下一個踉蹌,忽地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沿著山坡向下滾去。
每一次翻滾都像有一把巨斧劈在大腦中,胸腔劇烈鼓動,幾乎要將血液全部送到頭部,視野已然一片殷紅。
“咚!”
沉重的巨響,他狠狠撞在了什麽東西上,半晌動彈不得。
屍化的時間應該是多久?記不得了……
他攤開了四肢,
看著頭頂滾滾黑雲,隻感覺有些絕望,但又有著即將解脫的快感――不管怎麽樣,總算要結束了。 屍化之後……
他想起了無數張醜陋喪屍的面孔,也明白自己將變成什麽樣的東西,但是,眼下他隻能默默承受著屍化的痛苦。
“滴,滴……”
忽然響起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向著頭頂後方的位置看去,那是他剛才撞到的東西。
有些黝黑,可看得出是一輛車,車身看起來有些殘破。
他心中忽然湧起了希望,而與希望同時到來的是痛苦的強化,他忽然記得屍化後,人腦會假死八成以上,而這一過程足以摧毀任何人類的魂靈。
“吼――”
他痛苦地呻吟,然而發出的是一聲野獸般的低吼,意識難得還保持一點清醒,可喪屍的本性正逐步佔據他的軀體。
他勉力爬起,一手撐在了車上,這一下差點要把車推翻。
“轟!”
車門被重重地甩開,他扶著車門爬上去,血紅色的視線四處尋覓,青筋暴突的手臂向著任何夠得到的地方摸索。
車內雜物很多,還有亂七八糟的電子儀器,這些都被他粗暴地給推到了一邊,最終,他翻出了一支綠色的針劑。
視線已經嚴重模糊,他顫抖著,用牙咬掉了針劑的保護殼,然後將針劑打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世界化為血紅。
……
呼――
醒來時,若有若無的微風灌進車裡,空氣中依然充斥著喪屍的腐臭氣息。
他緩緩睜開眼,視線觸及的車頂已然不再是嫣紅一片,但被寂靜包裹的他,一時並未動彈。
恍惚間,他想起了幼年無數次在這種寂靜中醒來時,所處的陰暗狹小的閣樓。
發呆了好久,他目中才逐漸恢復了焦距。
入目是車的頂部,有著許多各式各樣的電子儀器和按鈕。他膝蓋以外都露在車外,整個人橫躺在車子前面的駕駛室。
他向著旁邊看去,這個車比他原本認為的要大得多,幾乎有一輛小皮卡大小。車內到處都是電子儀器,上面有著各種各樣的符號、字母。
他慢慢坐了起來,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顯然並不尋常的車。車內各類儀器多得超乎想象,幾乎佔據了每一塊空余的位置,在車子後部還有一個水晶棺材一樣的金屬裝置,佔據了四分之一的空間,上面連接著密密麻麻的金屬導管。
一股燙人的感覺灼燒著他的面龐和裸露在外的腿部。
他向著車門外看去,才忽然意識到此時這裡依然充斥著輻射,他當即將腿收進來,“轟!”地一聲把車門拉上。
“滴!”
車門合上時,車內陡然明亮起來,旋即整個車子的外殼都變成透明,可以全方位觀察到外面的情況。
“咕――”
他還未來得及驚訝,肚子叫了一聲。
他起身到了車子的後面,可一番搜尋下來什麽也沒找到,饑餓的感覺反而更加強烈了。
但是他發現,此時車外都是強烈的輻射,而他身處這個車子裡,卻什麽也沒有感受到。
隔離輻射……
他的目光落在了丟在副駕駛位置的針劑,不久前就是這支針劑救了他的性命,他撿了起來。
針劑上面寫著“GRU-35”,以及一堆他看不懂的符號或者方程。
不像是解毒針劑。他心裡嘀咕著,他曾經被喪屍咬過一次,差點就完蛋了,好在他當時的師父想辦法給他弄到了價值不菲的解毒針劑,才讓他逃過一劫。他本想要好好報答師父,可僅僅過去一年,他們整個傭兵團就在一次屍潮中全軍覆沒,隻有他僥幸逃脫,被人救了。
回憶到了這裡,他微微一怔。
被誰救了?他仔細想著,卻完全想不起來。他再仔細回憶,發現自己甚至失去了接下來好幾年間的許多記憶。
似乎,最後是為了一件什麽事情,來到了武昌城……可是為了什麽事情?
“為了什麽事情?”他嘀咕道,隻覺得腦子裡一片茫然。
相比之下,眼前這個神秘車子的一切,反倒不是太吸引他了。
“咕――”
肚子又叫了一聲。
眼下肚子問題也十分重要。
他跳到了駕駛位上,看了一陣後松了口氣,還好駕駛裝置看起來和普通的載具並沒什麽區別,隻不過在燃料位置,此時顯示的是一個“84%”的數值。
雖然不知道代表什麽,但他猜測多半是燃料充足的意思。
核爆之後,喪屍會被驚動地四處移動,一開始都趨向於遠離核爆區域,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大概在一天之內,核爆區域會吸引來大量的喪屍。
這是人類與喪屍打了多年交道之後所得來的寶貴經驗。
他估算自己昏迷的時間大概在四五個小時左右,而核爆的時間可能距離現在才八九個小時,至多十二個小時,此時附近的喪屍不會太多。
要趁這段時間, 先弄到一些食物。
車子順利地發動,輕輕松松就加到了一百碼,在寬廣的馬路上一路飛馳,路邊不時可以看到一些倒地的死屍和依舊在冒煙的各類載具。在接近武昌城城牆的位置,他看到了一隊武裝士兵的屍體,與他們陪葬的是數量相當的喪屍群。
他不得不在這裡停一下,搜集了二十多包壓縮餅乾,十幾把各類武器以及足量的彈藥,為此他卻不得不承受輻射的灼傷,但眼下,為了活命,遭受一些輻射實在是無奈之舉。
整個武昌城都被塵埃雲和輻射籠罩。
天快黑了。
他啃了口乾巴巴的餅乾,看著近在咫尺的武昌城,又看著副駕駛位置上放著的壓縮餅乾。如果沒有別的食物來源,這些餅乾可能只夠他在荒野上活半月。這半個月的時間,他還要躲避四處遊蕩的喪屍和居心叵測的傭兵團,最重要的是,他似乎失去了近幾年的記憶,這讓他不知道離開了武昌城,哪些地方還是安全的。
而進入武昌城,固然要承受輻射的危害,可今時今日人類抵抗輻射的能力早已大大提升,隻要不是直接接觸大量輻射源,輕微的輻射並不足以致命。
想到這裡,他一踩油門,穿過了洞開的武昌城城門,向著城內而去。
幾年前他來過這個城市,那時雲母國剛剛建立,武昌是華人在中部地區恢復的第一座大城,彼時故國危亡,這個在長江江畔崛起的新城一度被視作華人的希望與新的起點。
可誰曾想短短幾年時間,一枚核彈下來,便讓這裡滿目瘡痍,傷亡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