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的眼前一黑,再清醒時,發現自己出現在路邊。
有些熟悉的路……
他腦子裡靈光一閃。
這不就是他所讀的大學宿舍樓的後門嗎?
由於不是住校,蘇陽並沒有馬上反應過來。
我怎麽到了這裡?
而且……
蘇陽看了一眼西南方向的落日。
不是到了晚上嗎?怎麽又變成傍晚了?
他隻得暫時拋下疑問,準備站起身來。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了一個令他萬分驚恐的事實。
他動不了,而且……似乎還在哭泣,同時,一股悲傷在他的心底彌漫開來。
到底怎麽回事?
我被鬼上身了?
蘇陽注意到有很多進進出出的學生朝他看來,仿佛還有幾個熟悉的面孔,不過也僅限於有些印象,至於名字就算了。
他的聽覺也慢慢恢復。
這聲音?是個女人?
蘇陽感到頭頂似乎有一隻烏鴉“嘎嘎”飛過,留下數條黑線。
看來不是我被鬼上身了,是我上別人身了,還是一個年輕女人……
突然,一個出乎他意料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
竟然是趙培培!
女人還在哭泣。
趙培培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別哭了!我帶你去醫院!”
女人的哭聲小了一些,微微抽噎著。
蘇陽立刻想起了趙培培之前在審訊室裡說的故事,終於明白了這個女人的身份。
這麽說這個女人就是蔣雪晗!
而且趙培培當時還是沒有說實話,他可沒提到他後來還回來一趟。
看來這之後發生的事才是關鍵啊!
趙培培把蔣雪晗拉起。
他似乎有些受不了周圍人的眼光,走得飛快。
蔣雪晗咬著牙,也沒有說話,勉強跟了上去。
接下來兩人去了好多家醫院。
直到天完全黑了下來,也沒有一家醫院敢接下這個墮胎手術。
兩人在路邊停了下來。
蔣雪晗坐在長椅上,沉默地撫摸著肚子。
趙培培則一根一根地抽著煙。
忽然,蔣雪晗抬頭道:“我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趙培培的動作一滯,有些難以置信地反問道:“你說什麽?”
蔣雪晗再次說道:“我要生下這個孩子!”
“你瘋了!”趙培培丟下還沒抽完的香煙,用力踩了幾腳。
“我沒瘋。”
蘇陽能夠感受到這個女人——或者說是女高中生的語氣很平靜。
“他已經七個月大了,我能夠感受到,他是活的。他是我的孩子。”
趙培培猛喘了幾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但聲音還是因為憤怒而止不住顫抖:“好!你說要生下來!可是誰來養!你的父母怎麽辦!”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說到後來,已經發出冷笑。
“我知道了!你不會想把他生下來,然後去法院告我吧?蔣雪晗,你也太歹毒了吧?”
蔣雪晗搖了搖頭,依舊還是心平氣和:“你放心,我沒有打算這麽做。我打算把他生下來,一個人撫養。而且……呵,歹毒?你沒有資格說我。”
趙培培的臉色陰晴不定,又從煙盒裡拿出了一根煙,點燃抽了起來。
蔣雪晗輕蹙眉頭,說道:“你要抽煙去遠些抽,煙味對孩子不好。”
趙培培倒沒反駁,直接跑到了五十米外。
蔣雪晗不知道是一時母愛泛濫,還是精神出了一些問題,竟然一直低頭撫摸者自己的肚子,和裡面的孩子說話。
受視線范圍所限,蘇陽也看不見趙培培在幹嘛。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趙培培才回來,手上提著一個飯盒和一瓶礦泉水。
這個人渣轉性了?
蘇陽深表懷疑。
趙培培把飯盒和水遞給蔣雪晗。
蔣雪晗也不跟他客氣,直接接過,慢慢吃了起來。
當水瓶裡的水沒剩多少的時候,趙培培忽然問了一句:“怎麽樣?好吃嗎?”
語氣很奇怪,有一股令人心悸的殷切與凶狠。
蔣雪晗抬起頭,意識到了什麽,但為時已晚。
驀地,肚子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絞痛。
蘇陽感同身受。
蔣雪晗憤怒地盯著面前的男人。
趙培培輕歎一口氣,說道:“放心,不是毒藥,我只是加了一些避孕藥進去。”
蔣雪晗的臉色陡然蒼白,怒聲呵斥道:“你這個畜生!你就這麽希望打掉這個孩子?你是混蛋!人渣……”
“別罵了,你罵來罵去就是這麽幾個字,有沒有意思!”趙培培打斷她的話,接著說道,“這孩子是絕對不能要的!你放心,不就是弄死一個孩子嗎?很簡單!”
蔣雪晗已經疼得說不出話,只有眼角默默地流著眼淚。
趙培培警惕地望了一眼四周,見沒有人注意這裡時,才把蔣雪晗抱起。
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當腳步停下時,蘇陽發現他們已經到了一個平房門口。
趙培培一腳將門踹開,把蔣雪晗放到了屋子中間。
“這一片都是拆遷區,都沒有人住的。這孩子要是出來了,你就告訴我一聲。”
說完,他走出了房子,關上門。
這個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當房門關上時,屋子裡更是黑布隆冬。
蘇陽能夠感受到蔣雪晗的恐懼,包括肚子持續不斷的絞痛。
男人感受到女人分娩的痛苦,我應該不是第一個吧……
蔣雪晗痛苦地呻吟著,緊緊地抓著肚子上的衣服,兩條腿不斷地交纏扭動。
周圍靜得可怕,只有她的喘息聲、身體和地面的摩擦聲。
她感受到下身一片濡濕,一股濃鬱的血腥味飄散開來。
“救命、救命……”蔣雪晗虛弱地呼喊著。
她肚子裡的生命似乎也察覺到了危機,奮力地向著生命的通道擠去。
蔣雪晗也在用力,然而卻感到身體的熱量正在快速散去,變得越來越冷。
“救命……”
唯一的大門卻依舊緊閉著。
蘇陽也感受到了那股絕望,如墜深淵,明明有人可以拉一把,卻見死不救。
嬰兒的身子已經出來了一半。
然而……
“對不起……”
蔣雪晗感受到那個小生命還在掙扎,但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最後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去。
這時,門卻開了。
蔣雪晗看見了一束白色強光,是手電筒的光。
孩子動了一下。
蔣雪晗使勁呼吸了幾下,拚盡生命的最後一絲力氣喊道:“他……還活著……”
聲若蚊蠅。
但回應他的卻是一聲男人的尖叫。
砰!
門關上了。
白光消失,周圍再次陷入黑暗。
孩子徹底不動了。
蔣雪晗的眼睛瞪著門口,胸口停止了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