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你還要救他嗎?”旁邊的何霜問道。

　　蘇陽既沒有回應，也沒有動身，已經表明了態度。

　　屋子裡又發生了變化。

　　屋子中間的屍體動了一下。

　　那具嬰兒的屍體慢慢從蔣雪晗的腿間爬了出來。

　　“爸爸、爸爸……”

　　鬼嬰向著趙培培蹣跚爬去。

　　“啊啊啊！你不要！你不要過來！”

　　趙培培連滾帶爬地爬到牆邊，用力地拍著牆壁。

　　“大師！蘇大師！您快救救我！救救我啊……”

　　鬼嬰已經爬到了趙培培的腿邊，伸手拉了拉他的褲腿。

　　“爸爸，抱抱，抱抱……”

　　趙培培似瘋似癲，驚恐地望著腳下的鬼嬰，尖叫著，一腳踹向他。

　　令人沒想到的是，鬼嬰竟然飛起，“砰”地一聲撞到了牆壁上。

　　但他沒有任何事，從地上爬起，還是四肢著地，爬向趙培培。

　　“爸爸，抱抱，抱抱……”

　　趙培培背靠著牆壁，大吼道:“你滾啊！你滾啊！我是不會抱你的！你這個怪物！當初應該早點把你打掉的……”

　　蘇陽無語地望著屋子裡唯一的一個人類。

　　這人是不是被嚇得有些傻了?

　　還是他也挺希望一家人團聚的?

　　果然，鬼嬰停止了爬行，先是發出一陣“嗚嗚嗚”的哭聲，然後問道:“爸爸，你為什麽不願意抱我?你是不是討厭我……”

　　“對！我就是討厭你！你這個惡心的鬼！死了活該投不了胎！你以為你嚇我一個月，老子就後悔了?告訴你！老子一點都不後悔！你和這個女人死了活該……”

　　有些人在極度的恐懼過後是崩潰，而有些人則會變得更加瘋狂，顯然趙培培就屬於後者。

　　鬼嬰的聲音變得冰冷起來:“所以，當時我明明還活著，你卻跑了！就是想要我死！不願意救我?”

　　“對！老子就算當時發現你還活著，也要想辦法弄死你！不對！老子一直想要弄死你！哈哈哈哈……”

　　趙培培笑得如同癲癇發作一般，身子不斷地抖動。

　　鬼嬰的屍體倒在地上。

　　但他的鬼魂卻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動作，並且有一縷縷黑氣從他的身上湧現出來。

　　他的臉色開始發青，很快就蔓延到全身，散發著一股滔天怨氣。

　　而前面的趙培培似乎沒有看到一樣，依舊在癲狂地大笑著。

　　蘇陽並沒有動作。

　　身旁的何霜卻身形一閃，閃到了鬼嬰和趙培培之間。

　　“我們有過約定！”鬼嬰的臉上纏繞著黑氣，看起來格外猙獰。

　　何霜搖頭說道:“我們的約定裡有一條，不能殺人。”

　　鬼嬰的語氣透著憤怒:“可是他就是我的仇人！”

　　何霜看了一眼趙培培。

　　他還在大笑，嘴角邊留下了許多口水。

　　“你看，他已經瘋了，生不如死。如果要報仇的話，你的仇已經報了。”

　　“可是即便瘋了，萬一將來有治好的一天呢?”鬼嬰絲毫不讓，執意要殺趙培培。

　　何霜在腰帶上一抹，一柄寒光凜凜的彎刀出現在她手上。

　　“如果你執意要出手的話，就先過了我這一關吧。”

　　鬼嬰眼中凶焰竄起。

　　然而，一雙手卻抱住了他。

　　是蔣雪晗！

　　她看了一眼趙培培，語氣有些悲傷:“我們在這裡已經待得夠久了，

早該輪回了。”　　鬼嬰的手毫不猶豫地穿過了她的胸膛。

　　蔣雪晗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她的孩子，身形急速地黯淡下去。

　　“就是因為你的懦弱，這個人才敢這麽肆無忌憚，才會殺死我們！所以，你也去死好了！”鬼嬰的身體隨即凝視起來，氣息更加龐大。

　　何霜一刀砍向鬼嬰。

　　他不得不撤出手，閃到遠處。

　　何霜接住蔣雪晗。

　　蔣雪晗的身體幾乎是半透明，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消散。

　　“她怎麽說也是你這一世的母親！你竟然要讓她魂飛魄散！”何霜的聲音很冰冷。

　　鬼嬰身上的灰氣湧動得更加劇烈，並沒有說話。

　　蔣雪晗卻笑了，有一絲解脫的意味包含在裡面，同時還夾雜著一絲愧疚。

　　“你說的對，是我太懦弱了。如果不是我，你或許能夠活下來。但一切都已經晚了，說這個還有什麽用呢?”

　　蔣雪晗的身影更顯透明。

　　“一切都是我的錯。當初我不應該認識他。後來和他結識了那麽久，即便成為了男女朋友之後，我也沒能發現他的真面目。”

　　她的眼神裡閃過悔恨。

　　“如果一切能夠重來。你或許能夠找到一個好人家投胎轉世，而我說不定還在學校裡上學。但可惜的是，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蔣雪晗沒有看趙培培一眼，只是盯著鬼嬰，眼神裡流露出柔情。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夠再次投胎。投一個好人家。”

　　她的身形越來越淡，幾乎不可見。

　　“對不起……”

　　最後一句話說完，蔣雪晗的氣息就完全消失了。

　　“你還要殺他嗎?”何霜看著許久沒有動作的鬼嬰，問道。

　　屋子另一邊的鬼嬰卻咧嘴笑了:“為什麽不呢?”

　　說完，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何霜雙目微凝，同樣動作極快。

　　鏘！

　　她的刀上摩擦出火花。

　　鬼嬰的身體短暫地顯現，又立馬消失了。

　　蘇陽睜大雙眼，卻只能看見他們的殘影。

　　他知道這是實力差距過大的緣故，只能站在門口，無奈地關注著戰局的發展。

　　而趙培培還是蹲在那裡，不時抬起頭，傻笑不停。

　　“小鬼，適可而止！你還有投胎的機會！不然可不要逼我！”

　　何霜一邊阻擋著鬼嬰的攻擊，一邊威脅道。

　　鬼嬰的攻擊絲毫沒有停止，甚至雙方交手的頻率還快了許多。

　　砰！

　　趙培培被兩人交手的余波掃到，撞飛到牆上，生死不知。

　　何霜怒了。

　　鬼差傷害到凡人可是冥府大忌，若是死了，即便不是故意，十八層地獄總是免不了走上一趟。

　　這也是她放任兩鬼報仇、卻立下不準傷人性命的規矩的原因。

　　她的刀上燃起黑色的火焰。

　　鏘！

　　黑色火焰若靈動的小蛇一般，順著纏繞上去。

　　“啊——”

　　鬼嬰的身形顯露出來，發出尖利的鳴叫。

　　他如同人類一樣在地上打滾，希望能夠撲滅身上的火焰。

　　但火焰非但沒有減小，火勢反而越來越大。

　　何霜站在他面前， 說道:“這火焰名為幽冥鬼火，對魂魄有著極大的傷害。你若是願意乖乖入輪回，我就放了你。”

　　鬼嬰繼續尖叫著，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

　　“你若再不答應，就只剩魂飛魄散這一條路了！”

　　鬼嬰卻看也不看近在咫尺的何霜一眼，依舊死死地盯著趙培培，眼神裡透著刻骨銘心的痛恨。

　　他不顧身上的火焰，向他的方向勉力地爬著。

　　“你這又是何苦?輪回之後，前塵煙消雲散！”

　　何霜讓了開來。

　　鬼嬰依舊在爬著。

　　他想起了自己出生的時候。

　　也是這樣，一直朝生的方向爬著，爬著。

　　近在咫尺，他卻精疲力竭。

　　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他以為看見了生的希望！

　　但男人卻又跑了出去。

　　他的生命，就此戛然而止。

　　他恨他！

　　即便魂飛魄散，也要殺了他！

　　鬼嬰停了下來。

　　離那個男人只有一米的距離！

　　他卻沒力氣了。

　　黑色火焰在他身上熊熊燃燒，悄無聲息，不斷地侵蝕著他的身體，速度很快。

　　這一幕和上次是多麽的相似啊！

　　同樣竭盡全力，同樣無果而終……

　　蘇陽走了進來，既松了口氣，同時心情有些沉重。

　　“為什麽不強行把他送入輪回?”

　　何霜收起彎刀，說道:“若是魂魄化鬼，不消除怨氣，是入不了輪回的。”

　　說完，走出平房，很快就消失在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