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風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好似親眼見證了那神話般的一幕幕,他唏噓不已,神情中帶著莫名的傷感。
“如果老祖宗們不內鬥,那人族現在肯定無比強大……”
話語剛落,他歪著頭看了落無塵一眼才又說道:“到那時候,在這危險的荒野上,到處都會是人類的足跡。”
落無塵沒在意白風言語中的含義,他仍在回味白風剛才所講的故事。
這個世界上人類的發展史,居然與前世驚人一致。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落無塵喃喃自語。他隨即又問道:“那現在呢,人們還內鬥嗎?”
“不鬥反而見鬼了,依然的戰火不斷,那些手握大權的人,哪個不希望壯大自己的實力。”白風不知想起了什麽,言語中滿是嘲諷。
“那這片中州大地上,豈不有很多勢力?”落無塵心中一動,追問道。
“何止是多啊,數不清有多少個國朝,終年戰火紛飛。也就咱們要去的燕國好上一些,因國力強盛,且燕皇不喜侵略,倒也能過上安穩日子。”
白風說得口渴,將牛皮袋裡的最後一口酒裝進肚子裡,才撇撇嘴說道。
落無塵最後問起白風在這荒野的緣由,兩人同行多日早已熟絡,白風也就沒有隱瞞的意思,娓娓道來。
中州大陸的人族崇武尚武,以武為強身之基,上到白發老人,下到幼生孩童,都必須要習武精武,以有自保之力。
在中州大地之上,雖林立著諸多人族國朝,同時也存在著一些隱藏的力量。
有武功高深之人自成一派,立山授徒,傳承血脈。經過無數時間,這些不同於國朝的勢力,逐漸發展壯大,形成了一股不容小窺的力量。
國朝掌權者發現之後,自然大力清繳,卻發現這些力量扎根於普通百姓,不僅沒做傷天害理之事,反而利國利民,推廣習武,便默認了他們的存在。
長久之後,這股力量寄活於民間,已十分強大,也形成了獨特的規則與約束。
而他們,稱之為江湖。
白風悠然講完,嘿嘿笑著說道:“我就是江湖上傳說的俠客。”
落無塵嘴角狠狠抽動幾下,心中暗道:“此江湖非彼江湖……真是一個十分有趣的世界啊。”
他故意咳嗽幾聲,似無意地道:“你講半天,也沒說清你在這裡幹嘛。”
白風聽聞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我這不是怕你連這都不知道嗎,先與你說了,免得你等下又問我。再說,我說的口都要渴死了,就不能讓我歇歇。”
他頓了一頓又說道:“我渴著不打緊,關鍵是要幫你普及知識,江湖險惡,一定要多增長閱歷才是。放心,我比你年長,一定知無不答。”
白風不知打著什麽心思,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十分豪爽地拍著胸脯說道。
落無塵撫額啞口,頓覺啼笑皆非。
兩人腳程很快,月余時間穿過數片荒原、密林,最後走著都不見了銀色的冬雪,腳下竟是茂密生長的嫩草,才知道已經換了季節。
在這裡,落無塵終於見到了大片的人煙痕跡,不時能見到趕著龐大羊群的牧民在悠然行路。
據白風講,到這裡就已經步入燕國國界了,屬於燕國的西北方向,土地過於廣闊,並不盛產糧食,但肥沃的草地卻被牧民視為寶地。
同時,他也最終告訴了落無塵他此次的任務。他是奉師門命令到遠古荒野繪製地圖的,
一趟極度危險的旅程。 穿越萬裡路,跋山涉水,連馬匹都換了幾十次,最終淪落到隻能靠雙腳行路,還差點死在精獸嘴裡。
需要克服萬千險阻,但付出必有回報,完成任務後的碩果也很豐厚。
落無塵看白風講到這裡時,幾乎流著哈喇子,眼睛發光的樣子,已經可以想象了。
看白風的意思,他所在的門派隻能排在江湖二流之列,門人主靠販賣情報為主,中州大陸地圖就是一項很可觀的收入。
但為提升口碑,必須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不斷的更替完善,以確保地圖的精準。
用白風的話來說就是:“誠信才是為人之本,俠士之象。”
見落無塵滿臉的不相信,他有些氣急敗壞,從行囊中取出一卷厚厚的獸皮,在草地上攤開給落無塵看。
“我還猜不透你的小心思,這次免費給你瞅瞅,就不收你銀子了。”他說著話,洋洋得意地在一旁躺下,無比愜意地剔著牙。
白風從牧民手中用銀錢換了一頭肥羊,還借了佐料,和落無塵兩人幸福地烤著吃了,直吃得腹中脹痛才作罷。
畢竟落無塵的廚藝,可不是一般的精湛。
此時落無塵卻沒空搭理白風,他已經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目瞪口呆了。
一張巨大的獸皮平攤在地上,灰白底色上被各種色彩勾勒出無數道條條線線,還有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作以說明。
落無塵只看到這張圖,就已經能強烈地感受到這個名為中州大地的世界,究竟有多麽的神秘壯闊、雄偉浩瀚。
他在地圖上找到了燕國所在,並在西北處看到了遠古荒野。
他用手指作了比較,從遠古荒野的邊緣到燕國邊緣的那一片空地,直線距離隻有小小的半個指甲那麽長。
落無塵心中震撼,他很清楚和白風二人趕了有多遠的路。而事實是,即便是燕國,在整張地圖上,也不過是滄海一栗。
“這個世界,好大。”落無塵驚訝地道。
“哼,別看就這一張圖,我山海門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才畫成這樣,就這仍有許多未探索到的神秘地方未在圖上注明。這隻是括本,原圖乃自上古傳承下來的,為我門的鎮派之寶。”白風站起身來,邊收地圖邊講道。
這點落無塵絕對相信,那地圖上不僅線路詳細,就連一些國朝的飲食習慣和生活方式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這些內容的添加需要探索和發現,更需要底蘊與積累。
白風觸景生情,不知喚起了什麽回憶,他重重地歎了口氣,神色黯淡地跟落無塵說道:“近些年世道很不安寧,越來越多的異族高調出現,我許多師兄弟都埋骨於荒野了。”
落無塵亦是心中沉重,他能理解白風的心情。人總是生活在充滿無奈的環境之中,痛恨再多也無濟於事,不能轉身逃避,除非死去……
“隻有堅強的人,才有資格品嘗痛苦。”落無塵望向遠方的天空,口中喃喃說道。
白風眼中一亮,仰起頭也看向天空,臉上閃爍著莫名的光澤,他說道:“落無塵,你說的對,我已經受了很多苦,現在更需要堅強起來。”
落無塵並未言語,他背著雙手,腳步飛速往前方行去,隻丟下一句話。
“天塌壓不碎蛋,有啥可怕的。”
白風聽聞一愣,隨即暢懷大笑起來,邁步追了上去。
再行幾日,兩人踏上了燕國的官道。
寬闊平坦的一條路延伸到了不知什麽地方,一層黑色類似於煤渣的東西撒滿路面,走在上面不硌腳,不蕩灰塵。
於是在燕國西北邊境居住的人都曾見到,兩個衣著打扮比乞丐還慘的人奔跑在官道上。
一個胡亂束著頭髮,身上衣服穿成了灰黑色,還東爛一塊,西破一痕的,眼睛通紅,面色憔悴,一看就是很久沒有好生休息。
另一個披亂著頭髮,穿著衣物已經完全無法分辨,更是破爛得像一身短袖短衫,露出裡面黑乎乎的肉來,同樣的疲倦不堪,憔悴不已。
這兩人,正是白風和落無塵。
身邊有個活地圖,落無塵知道再行不過百裡,便能抵達第一座集居的城鎮,心中歡喜萬分。
他的身體經過長途跋涉,早已十分疲倦,此時才恢復了些力氣。
白風突然動起心思,咧著嘴笑道:“不如咱倆比試輕功和腳力,看誰先抵達平盂城如何?”
落無塵當即同意,興奮地摩拳擦掌,將已經快沒了的袖子往上捋了捋,身後長青劍用布條再勒緊一些。
做好了準備,落無塵運送內力自丹田而出,繞全身經脈遊走一圈,而後灌入雙腿。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很有默契地拔腿便躥了出去。
對,就是躥,四個深坑還留在兩人起跑的地方,在黑色的官路上很是顯眼。
要使速度快到一定程度,不僅僅是體力和內力的消耗,還有那增加了巨大阻力的風,在極速面前,更是給腦袋造成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