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婆娑,武植腳步輕慢,靠近了垂花門。
門內,也是蔥蔥鬱鬱的葡萄架,下面是有許多栽種鮮花的花盆,鮮花中間一方石桌,石桌前坐著兩名妙齡少女。
一個少女大概十五六歲,扎著兩個羊角,側顏雖不驚豔,但也眉目清秀,看裝束應該是個丫鬟。
丫鬟面前是個穿著白色紗裙的女子,手臂上是淺綠色披帛,女子看起來隻比丫鬟大一兩歲而已,身段極好,腰肢纖細,肩若刀削,皓腕上戴著一支翠玉鐲子,襯托的她本就雪白的肌膚更加水嫩。
再看女子面容,武植眼睛一下就亮了。
女子面如中秋之月,色若春曉之花,長發柔軟,肌膚如羊脂白玉,俏臉精致,她現在是微閉著眼睛的,長睫毛動人。
雖閉著眼睛,五官也已經足夠讓人賞心悅目了,尤其是鼻子、嘴和眉毛。
她的鼻子像一顆白色巧克力,又圓又翹;嘴唇飽滿粉嫩,嘴角天生帶著溫柔的弧度,看起來格外靈動;純天然的一雙柳眉似畫,眉梢上還有汗津。
女子手拿團扇,正隨意的扇著,閉上眼睛的她一點都不老實,時不時抿嘴吭笑一下,像是在等什麽。
“小姐,要開始咯。”
丫鬟叫那女子小姐,想來女子就是蘇老板女兒,蘇小姐了。
“嗯嗯,開始吧!”
蘇小姐迫不及待又自信滿滿的點著頭,石桌上纖細的玉指波浪似的律動著,而她面前的小丫鬟則笑著從身後拿出了一個籮筐。
讓武植不解的是,籮筐裡都是些瓶瓶罐罐。
“這個是什麽?”
丫鬟首先拿出了一個小罐子,湊近蘇小姐翹鼻子後,打開了罐子封塞。
“哎~當歸當歸!”
蘇小姐稍一聞一下後,就輕松報出了答案。
“原來是聞味猜東西的遊戲,想不到古代人也玩這個。”
武植咬了口西瓜,津津有味的旁觀起了小美女玩遊戲,這遊戲他以前和大學室友也玩過,不過在室友聞過一兩次正常的東西後,他就會拿出自己一周沒洗的臭襪子……
“那這個呢?”
丫鬟繼續拿瓶罐給蘇小姐聞,蘇小姐這次又是立刻道出了答案:“這個是松子!”
“這個是芍藥!”
“這個是陳皮!”
………
丫鬟不斷的拿瓶子給蘇小姐聞,每次蘇小姐都是瞬間問出氣味,也是讓武植驚訝的吃西瓜頻率都慢了下來,這蘇小姐鼻子也太厲害了吧,比狗鼻子都靈。
“那這個呢?”
丫鬟又捧起了一個杯子,卻不是籃子裡的杯子,而是她們放在石桌上喝水的杯子。
“無味,怕不是清水吧?”
“哎呀~小姐你又答對了!”丫鬟有點喪氣,“這次的東西可是我花了半個月準備的,全都是一般人根本聞不出味的,居然還是都被你聞出來了~小姐呀,你是怎麽聞出來的?”
“嘻嘻!我一聞,就聞出來咯。”
蘇小姐得意一笑,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武植看到這笑容心都醉了。
“哼~再來一次,我就不信~”
丫鬟這次使壞,居然一下拿了五個瓶子湊近了蘇小姐的鼻子。
這邊,武植剛好吃完一塊西瓜,他不忍錯過這“緊張”一幕,旋即招手示意鄆哥拿一塊西瓜來,然後目不轉睛的看著蘇小姐。
“少爺……”
鄆哥雖然好奇,但本質上還是老實孩子,
遞給武植西瓜後,就立刻非禮勿視的回葡萄架下去趕蒼蠅去了。 這邊,蘇小姐稍稍停頓了一下,但還是聞出了五個瓶子裡都是什麽。
“翠翠你調皮,居然拿五個瓶子給我聞!不過這也難不倒我,這五個瓶子裡分別是菊花瓣、鹽巴、花雕酒、皂角和槐花!”
“呀!小姐你太厲害了!全對!”
這邊,丫鬟滿眼無奈,而武植也目瞪口呆,這蘇家小姐不僅生的貌美,居然還有如此“絕技”,武植不禁對她心生喜歡,想去認識一下。
想想自己探花郎的出身,武植挺了挺身子,拿著西瓜走向了蘇小姐。
“你……”
丫鬟發現武植後,隻是疑惑,並沒有排斥,畢竟武植生的相貌堂堂,且腹有詩書氣自華,讓女人討厭不起來。
“噓~”
對小丫鬟比了噤聲手勢,武植悠悠坐在石桌前,把自己咬了一口的西瓜湊近了蘇小姐鼻子。
“翠翠,怎麽了?”
蘇小姐感覺不對,正欲睜眼,忽然鼻子裡聞到了甘甜的西瓜味道。
“這是……西瓜?”
聞到西瓜味後,蘇小姐立刻睜開眼,這一睜眼,剛好和武植眼睛對上。
蘇小姐的眼睛很漂亮,眸子像是剛剛出水的黑珍珠,烏溜溜的,充滿靈性。此刻她的黑眼睛深處,剛好映著武植的倒影。
武植剛和蘇小姐眼睛對上,就像觸電了一樣,一股電流從頭頂直接麻到腳心,而他眼睛再也離不開蘇小姐眼睛,整個人都傻了。
“你是誰?”
蘇小姐剛睜眼也是怔了下,但她馬上就反應過來,站起身,輕盈的繞到丫鬟身邊,對武植保持了警惕的距離。
“不知道,突然闖進來的。”
丫鬟這會也是回過神,護在蘇小姐身前,拿眼瞪武植,還順便瞥了眼武植手裡的西瓜。
“小姐,夫人泡在井水裡的西瓜被他偷吃了!他是偷瓜賊!”丫鬟連忙道。
武植連忙叫屈:“我不是偷瓜賊,我……”
見蘇小姐眼神不善的看著自己,武植居然緊張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是他上輩子落下的毛病,在喜歡的女生面前總是緊張,尤其是和喜歡的女生還不熟的時候。
“哼!”
蘇小姐看了看武植手上的西瓜,道:“我知道你不是偷瓜的,這裡是私院,你快出去吧。”
聽聞蘇小姐這麽說,武植倒有些奇怪,心說蘇小姐怎麽一眼就知道自己不是偷瓜的,難不成是看自己長得帥,所以不相信自己是偷東西的。
“嘿嘿!”
武植心中暗喜,這邊丫鬟卻不依不饒道:“小姐你怎麽幫他說話,他就是偷瓜賊!”
“那西瓜切口很整齊,偷瓜的人又怎麽會在這裡切瓜呢?何況,我家這後院通著酒樓,一般人進不來,肯定是我那貪財的爹爹……”
蘇小姐眼神有點小無奈,沒有繼續說下去,轉而對武植道:“請你出去。”
雖然也多看了武植兩眼,但她還是很有原則的對武植下了逐客令。
“反正亂闖別人家內院的,肯定不是什麽好人,你還不走?”丫鬟也瞪著武植道。
“我……”
這蘇小姐才十七八歲就如此聰慧,武植這下更喜歡她了,他想問問蘇小姐芳名再走,可話還沒說出口,蘇小姐見他非但不離開反而還欲上前,立刻後退了幾步。
“你不走,我們走。”
說完,蘇小姐逃一般的轉身離開,丫鬟還威脅武植再不走就喊人。
啪~
就在蘇小姐離開的時候,她身上掉落了一本書,那書蘇小姐似乎格外珍愛,不待丫鬟彎腰,她便自己親自俯身去撿,美人纖柔,俯身的姿勢也美到讓人窒息。
武植眼尖,看到那書封面上寫的是《李清照詞集》。
“小姐也喜歡李清照的詞嗎?”
終於找到話題,武植當然要抓住機會,他說話也順溜了不少。
“哦?你也知道李清照?”
蘇小姐果然止住了逃跑的步伐,詫異的看著武植。
“呵呵。”
武植把西瓜暫時放在石桌上,展開扇子一本正經的吟起了詞:“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一首詞吟畢,武植繼續道:“李清照是當今文壇有名的才女,名動汴京,天下哪個讀書人不知道?”
龍雀朝和宋朝類似,上面那首詞,武植前世就會,不過這世的武植也會那首詞,因為幾年前,李清照就是靠著那首詞轟動汴京,從而在龍雀文壇嶄露頭角,如今也算是龍雀文壇大牛,之前的武植可是中了進士的,怎會不知李清照?
“哦,那是小女子孤陋寡聞了。”
蘇小姐朝武植福了一福,神情有一丁點沒落,這會又沒有新聞報紙,她處在小縣城深閨之中,當然不知道文壇那些事。
見蘇小姐說完又要離開,武植連忙道:“小生剛從汴京來,最近李清照又出了幾首新詞,不知小姐可有興趣?”
果然,武植這麽一說,蘇小姐頓時轉過了身,烏溜溜的大眼睛裡閃爍著驚喜的光芒:“真的?”
“當然是真的!”
蘇小姐對外人防備之心太重,或許古代大家閨秀都是如此,不好撩啊,所以武植立刻迫不及待的把前武植在汴京記下的李清照新詞給背了出來:“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入來,襪i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蘇小姐,這首新詞如何?”
“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好有畫面感的詞啊!”
聽完武植背的新詞,蘇小姐讚歎不已,回味無窮,眼裡甚至湧出了淚花:“李先生大才,也隻有李先生才能寫出這麽美的詞了!”
“還有嗎?”
蘇小姐切切的看著武植,武植心立刻撲通撲通跳了起來:“有!有啊!你過來我一首首背給你聽!”
“好!”
也不顧丫鬟偷偷的拽阻,蘇小姐像小女孩一樣跑到武植身邊, 滿眼期待的等著武植給“棒棒糖”。
“常記溪亭日暮。沈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這一首怎麽樣?”
“哇!比上一首更好!翠翠,快取紙筆來,我要記下!”
武植憨笑:“還有呢!”
“那你快背出來啊!”
“別急哈,咱們一邊吃西瓜一邊背好不?”
“好吧。”
“鄆哥……”
…………
靠著李清照的詞,武植就這麽和蘇小姐熟算是正式結識了,除了幾首新詞,後面前武植記憶裡的李清照詞大多蘇小姐已經聽過了,於是武植又把後世課本上背的李清照晚年詞提前給背了出來,什麽“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
雖說現在的李清照還很年輕,壓根沒有寫出那種詞的心境,但那終歸還是李清照的詞,武植為了撩妹也是不管不顧。
不過這可苦了蘇小姐,聽到那些傷感的詞,她也忍不住的哀歎,以為她偶像私下裡過得不幸福呢……怎麽好像愛人已逝一樣。
熟絡後,武植逐漸把話題從詞引到了別處,和蘇小姐互相淺淺了解了一下。
武植隻告訴了蘇小姐自己表字“從梁”,沒告訴蘇小姐本名,怕她知道自己是知縣再拘謹了。
所以,蘇小姐以為武植隻是路過陽谷縣的書生。
而武植也得知了蘇小姐的名字,她的名字很好聽,但在武植看來,就算普通的名字,隻要和她扯上半點關系,也會變得美好起來。
她叫蘇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