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照不見地面。

　龍頭鼻梁上光亮映照飛雪，站龍首之下看不到蠟燭，巨龍如雕塑，靜靜守望這寒冷雪夜，甚至未曾睜開雙眼。

　白雨珺仍處於深度睡眠，隻保留一絲清醒而已。

　已經救了，其它的很難辦，職責所在。

　另外……

　整件事透著怪異味道。

　“懇請神龍救救我和孫兒，咳咳……幽暗寒地凶險，還請神龍指點一條明路，老朽願當牛做馬報答救命之恩！”

　說完，嘭的一聲磕頭，還拉著瘦弱小男孩一起磕頭，冰碴劃破額頭。

　磕頭聲在雪地裡格外明顯，一老一小不停……

　良久。

　“此地乃天廷北天門，外面是神魔畏懼的幽暗寒地，前後無路，你讓本龍如何為你指點明路?”

　聲音震耳欲聾，沉悶如雷。

　老頭瞠目渾身一僵。

　“可否……讓老朽攜孫兒經天廷返回世間?”

　“進天廷?”

　神龍似乎聽到了好笑的笑話，哭笑不得，若是那般簡單就好了。

　“本龍奉旨鎮守北天門，守望絕地，抵禦惡怪侵擾，無旨意怎可擅開天門?”

　頓了頓繼續說道。

　“更何況，你孫兒不過區區凡人身軀，無神職天旨文書在身，擅入天廷與找死何異?本龍收斂龍威便搖搖欲墜，又如何過那煌煌三十六天宮?”

　沒有神職，沒有天旨準許，偷溜進天廷根本不可能，故事裡都是騙人的。

　高等級能量環境，雖為寶地，無神力護持，凡俗生靈難以承受。

　“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後有怪物堵截必死無疑，前有天廷無法通過。

　瘦弱小男孩緊緊依靠老頭後背。

　“爺爺，好冷啊，我們回不去了麽?”

　“孫兒乖，爺爺幫你取暖，放心，我們一定能回家……”

　血脈親情割舍不下，即使成了仙也無法斬斷，仙界修仙家族多了去了，都說隔輩親，人非草木，又怎能狠心拋棄至親。

　等等！

　蒼老眼睛露出希望，剛剛白龍說了神職和天旨！

　“神龍，求求您，您是北天門鎮守，一定能請來天旨準許，求神龍鎮守幫幫我們……”

　再跪，嘭嘭叩首。

　雕塑般的神龍仍舊不動，許久，或許有了想法。

　“哦?本龍為何要幫你祖孫二人?非親非故，與本龍何乾?”

　“神龍……求求您發發慈悲……”

　“你說什麽?慈悲?”

　白雨珺似乎聽到非常可笑的詞匯，越想越搞笑，人類在需要幫忙的時候都會說對方慈悲，也不考慮對方是誰。

　“哈哈哈~哈哈~”

　隆隆笑聲在幽暗寒地回蕩，怪物們嚇得倉惶遠離。

　“吾乃神獸真龍，既是神獸亦是狂猛殘暴凶獸，恩如海，威如獄，你這小小凡仙居然說本龍慈悲，哈哈哈~”

　老頭恍然，忘了神獸亦是獸。

　但眼下真的別無他法，只有懇求守門神獸。

　“求求您幫幫我們……”

　又是一陣磕頭。

　高大雕塑般的神龍忽然畫風一轉。

　“幫忙麽，也不是不可能，機會隻給你們一次。”

　老頭聞言一愣頓時喜出望外，無論如何肯幫忙就好，想必天廷定能給自己和孫兒一條活路，否則只能終生困在北天門外等死。

　“多謝神龍！”

　“別急著感謝，天旨文書非輕易獲得之神物，機會須你自己爭取，吾鎮守天門多年，呼吸間龍氣常年侵染以至寒冰誕生靈性化作分身，比武，你若勝了，吾幫你獲一份文書，輸了，原路返回。”

　“啊?這……我……”

　老頭無可奈何，傳說神獸非尋常妖物一向言而有信，言出必行。

　假如拒絕了恐怕會失去這唯一的機會，龍氣侵染寒冰化作的分身，應該沒多強吧?

　未待滄桑老頭多說，地面冰晶哢哢響。

　約莫七尺高半透明蔚藍冰晶響動，水晶體似的寒冰開裂，如水般組合，緩緩化作一個纖瘦個子並不高的女孩形象，非常精細，龍角尖耳甚至發絲栩栩如生，身穿一套冰晶組成特別威武盔甲，手持長槍和棱形臂盾。

　哐的一聲。

　冰龍女站祖孫二人對面。

　寒冰槍刃折射微弱森寒光澤，冰晶凝聚的飄帶披帛浮動，充滿仙氣。

　冰龍女邁步，走到一旁用長槍畫了個圈。

　符文升起，玄奧神秘完全看不懂。

　“你孫子站在圈裡可保他不死，省得你分心失敗不服氣，另外，給你半個時辰療傷。”

　說完便站雪地裡動也不動，給足了機會。

　老頭起身拜謝。

　“多謝神龍關照。”

　祖孫二人又是一陣絮絮叨叨安慰鼓勵，白雨珺分身冷冰冰觀看，沒辦法，本來就是冰做的當然冷冰冰，這北天門外的冰也算沾染好運氣，估計不去管的話用不了百年就能成精。

　對凡俗修行界而言這冰都是好材料，能煉製寶物或煉丹修行。

　弄幾塊去賣，絕對能掀起大規模械鬥。

　半個時辰過去。

　小男孩走進圈裡站好。

　很舒適，溫暖，而且還能祛除在幽暗寒地導致的某些暗傷，乃真正的龍族文字法陣，功效神奇安全可靠。

　老頭經過休息恢復許多，提起大刀調整長杆握柄進入最好狀態。

　為了他自己和孫子，他必須得贏……

　冰龍女雙腳錯開。

　舉起臂盾擋在身前，並舉槍朝前指！

　忽然，風停了。

　格外安靜，能聽見雪花簌簌飄落，老頭深呼吸一口氣。

　刀，勇猛狂放，乃戰爭利器，適合戰場的兵器並非那些細長輕巧之物，亂軍之中唯有凶如猛虎才能砍出一條血路，入手易，卻難深入，所以，專致用刀的都是凶悍高手。

　對峙片刻。

　“殺！”

　老頭暴起猛衝，而對面冰龍女亦如炮彈直衝！

　小男孩完全看不清……

　刹那間交錯而過，大刀砍中臂盾，盾面傾斜卸去力道，刮掉一層冰屑，而長槍冰刃亦貼著老頭臉頰劃過，險些從下巴刺進去，凶險萬分。

　好強……

　老頭心底非常震驚，冰雪分身竟然如此強橫凶猛，招式充斥殺伐之意，白龍必定參與過無數次神魔戰場！

　冰龍女在冰面滑出十余丈，撞碎一簇簇鋒利冰晶叢。

　翻轉，滑冰般邁步奔跑再次舉槍猛刺！

　對面老頭用力揮刀橫斬！

　兵器撞擊。

　衝擊波擴散吹得地面積雪卷飛，打鬥一開始便拚盡全力，攻擊偏離，砍斷冰柱，刺穿厚厚堅冰，若老頭全盛時期肯定能打敗冰龍女，但目前舊傷未愈須拚盡全力不敢有絲毫分心，全力以赴。

　打著打著，老頭找到機會用力狠斬！

　並分身匆忙間只能豎盾抵擋，厚重刀刃劈砍，剛猛力道震得冰盾出現裂紋，分身被力道打飛撞向三人合抱冰柱……

　哢！轟隆！

　將冰柱撞成碎冰塊，小男孩欣喜蹦跳歡呼。

　“爺爺最厲害~”

　話音剛落，冰龍女落地翻滾兩圈又重新站穩，回身就甩飛臂盾，持槍再次猛撲，並未造成傷害，戰鬥力仍舊狂野。

　揮刀將冰盾打偏彈飛，老頭松口氣，那臂盾實在太費事。

　長槍突刺，密集鋒利槍影，叮叮當當作響，未有衰弱或不適，老頭感慨能夠從神魔戰場活下來沒有弱者。

　又打了一會兒，忽然，冰龍女長槍脫手疾刺，險之又險貼著老頭肋部掠過！

　戰鬥風格快速切換，使用直刀……

　速度更快更靈活。

　緊接著甩飛直刀當做回旋鏢，抓住冰棱弄出一把筆直闊刃重刀。

　“……”

　老頭無語，感歎不愧是神獸龍族。

　精通數種兵器，須得隨時注意切換戰鬥風格，否則很難適應突然變化，此時此刻顛覆了以往認知，以前總覺得神獸只會憑借血脈天賦，靠的是上天恩賜，沒想到是自己孤陋寡聞，沒辦法，仙界基本難以見到神獸，全靠傳說了解。

　打了許久……

　為了孫子的老頭終於尋到機會。

　大刀用力斜砍！

　刀刃貼著冰龍女肩甲劃過盔甲縫隙裡的脖頸，傷口深一寸，雖然傷勢不重但老頭屬實贏了。

　收刀，對面冰龍女亦收起兵器，傷口堅冰愈合。

　“承讓，咳咳……”

　“爺爺贏了~爺爺最厲害~！”

　爺孫二人終於露出久違笑容，贏了，神龍請來天旨文書就能回家。

　冰龍女眼睛突然散發紅光，摘下頭盔，並未將輸贏放在心裡，也許打鬥純粹只是想找點事做。

　白雨珺有話要說。

　“關於你的事吾已告知掌管此事的天廷仙官，估計問題不大。”

　“咳咳，多謝神龍，多謝神龍。”

　祖孫二人欣喜。

　冰龍女分身背手走到台階前坐下。

　“你別高興地太早，說說吧，你們祖孫如何進入幽暗寒地，說真話，你知道的，你騙不了本龍。”

　“小老兒不敢欺騙神龍，我和孫兒是被人追殺無意間逃入幽暗寒地。”

　“追殺?什麽人?”

　“小老兒不知，他們都帶著面具，無緣無故暴起傷人。”

　聞言，白雨珺點點頭。

　“你們運氣不錯，其他人全都死了。”

　“其他人?”

　“沒錯，除了你們以外還有更多人被驅趕進入幽暗寒地，我想不通的是你們祖孫如何活下來，運氣也太好了，而且……小娃娃命運隱約與我有幾分乾系，他娘親姓甚名誰?”

　老頭聞言愣了愣，想不到還有其他人，處處透著陰謀味道，既氣氛又恐懼。

　對於問到孫兒娘親感到意外，想起了那個與眾不同的兒媳。

　“姓黃，名羽，怎會與神龍有關系?”

　冷冰冰俏臉微笑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黃羽，那個敢殺惡魔的小人物，小小遊俠，相貌一般，有顆勇敢的心。

　想不到因與自己結識並通行，氣運命數因龍而改變。

　如今連孩子都有了，緣分妙不可言，當真神奇。

　伸手招來小男孩，冰涼小手摸摸大腦袋。

　“很熟，難怪你們能穿過幽暗寒地抵達北天門，因為他是黃羽的兒子，你也是借了他的福運，否則早死了。”

　“……”

　老頭滿臉茫然。

　突然，一道金色光芒穿過天門飛來，被冰分身一把抓住。

　“此乃通行文書。”

　“太好了！”

　祖孫欣喜若狂，絕處逢生！

　冰分身起身， 將金色文書交到老頭手裡。

　“走吧，穿過天門有天兵引路，莫好奇亂闖，否則天王也救不了你們，另外麽，回去你們的世界，仙界很危險。”

　“小老兒叩謝神龍，孫兒快快給神龍磕頭……”

　說完拉著小男孩就要叩首。

　白雨珺不耐揮揮手。

　“免了，趕緊走吧。”

　說完重新化作北天門外隨處可見的寒冰。

　祖孫倆朝雕像般神龍磕頭，手握天旨逃也似的穿過天門。

　此時，巨龍雙眼早已睜開並望向黑暗，真實之眼看到許多仙神死後哀怨，推測對方謀劃，用炮灰填命探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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