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寒霜依舊。

　幽暗寒地根本沒有安全路線，想通過，只有兩種可能，要麽夠強，要麽運氣足夠好，想以數量眾多的炮灰尋找路線純屬臆想，或許，祖孫倆安然穿過幽暗寒地一事，能讓這該死的絕地熱鬧非凡。

　寒燈照孤夜，難得遭遇失眠。

　略微思索，才想起今天好像是又一年除夕……

　唉，真快啊……

　身軀紋絲不動，意識降臨小破球世界，登上那座被修複的懸浮山。

　無風，陽光暖暖的，春雪消融宮殿滴水，似春雨。

　斜陽疏竹上，殘雪亂山中。

　懸浮山石徑曲折，樓閣台榭如畫境，都是屬於白雨珺的神宮，全世界都是，能來的也只有自己的世界，坐欄杆望雲霧帶來水汽，春天確實要來了，成群飛鳥繞過懸浮山。

　“真好……”

　不用去想仙界頂層變化，忽略邪魔。

　輕輕松松過除夕，安安靜靜做個合格的創世神，話說自己挺不稱職。

　回頭看看堪比天廷的神宮。

　貌似多了好些個天生神靈，世界初始秩序衍生的神靈天賦優秀，雖然弱，但天資亙古罕見。

　這年頭，仙界哪還剩初始天生神靈，天材地寶之靈都被人搶著收徒弟。

　身形一閃。

　瞬間出現在神宮龍椅上，慵懶斜躺沒個形象。

　龍椅又寬又大。

　松軟舒適，適合沒出息的白某龍。

　“參見龍皇~！”

　金碧輝煌又不失雅致大殿內，四位神官率一眾新神靈行萬福大禮，仙樂陣陣，動作慢而優雅，白雨珺有種真的當上龍皇的感覺，又有點兒像做了神帝，整條龍飄飄然。

　自然誕生的神靈相貌幾乎都一個樣，像極了白雨珺。

　大殿內盡是白裙美女，總覺著有點兒陰盛陽無的感覺呢?

　“今日除夕，這神宮也該裝點年味兒，掛宮燈，舊符換新桃，眾位辛苦照顧世界，過年可休沐。”

　“多謝龍皇~”

　“嗯，去忙吧，晚上別忘了爆竹煙火。”

　諸神告退，僅留兩個宮裝神靈在兩旁端茶遞水。

　總要有點兒儀式感。

　起身，伸個懶腰，慢慢悠悠走出大殿，站門外高高玉石台階上遙望江山。

　“好美……”

　錯落有致的精美樓閣掛起紅色宮燈。

　各個宮門兩側貼上紅對聯，窗戶也貼，不過貼的並非凡間的福字，堂堂龍宮當然要貼龍字，紅紙以金粉書寫。

　高端大氣上檔次。

　“小鳳凰呢?”

　話音剛落，遠處閃爍火紅色，緊接著黑煙滾滾升空。

　丹鳳美眸無奈，養鳳凰像養黑火藥，動不動放火，怪不得近乎絕跡滅絕，都是作死的。

　“啾~！”

　鳳凰尖鳴與白雨珺打招呼，又是一陣火苗亂竄。

　成長慢了點，沒辦法，在外面環境好可能成長速度更快，但也更凶險，怕不是用不了多久又得重新涅槃，別人可不會像咱白某龍這般在意物種延續。

　某龍趴白玉欄杆揮揮手。

　萬萬不可在神宮放火，否則屋頂那點兒春雪都得化光，過年氣氛就沒了，要的就是這種殘雪范兒。

　嘟嘟囔囔幾句離開，遵循本能巡視屬於自己的領地……

　除夕夜。

　神宮禁城之巔，纖細身影獨坐。

　又是一個無聊且很快就會忘卻的除夕夜，鳳簫聲動，宮燈明亮闌珊，火樹銀花不夜天，每一次煙花綻放絢爛都會照亮白雨珺俏臉。

　單手舉起酒壇絮絮叨叨。

　“敬這無聊乏味的年。”

　咕嘟咕嘟灌兩口，下巴全是酒水。

　再舉起酒壇。

　“敬自己。”

　仰頭，舉起酒壇直接往嘴裡倒，豪放飲酒，打濕錦繡衣襟。

　乾脆躺屋頂枕著雙臂發呆，反正睡不著，使勁兒胡思亂想也許累了就能睡著，也許還得睡幾十年幾百年，全靠睡覺渡過漫漫乏味年歲，也挺好，老玄龜說的沒錯，是幽禁，也是安靜避風港。

　藍色夜空，宮殿樓閣群是世界上唯一的燈火通明。

　一聲長長歎息。

　退出小破球世界，銜燭守望風雪黑暗。

　不知不覺沉沉睡去……

　……

　竹泉寺。

　蜿蜒山路，猴子揮手與門前好友們道別。

　“吱~俺下山隨便走走，廟門壞掉之前一定回來修繕。”

　揮別老惠賢鐵球青靈等等，扛鐵棒戴破草帽下山，住的久了偶爾想要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實際猴子覺得自己太弱，想尋找頓悟獲得提升。

　洗得發白粗布舊衣裳，灰毛猴子模樣，光腳板。

　金箍棒用破布包裹。

　低調，一看就是個窮酸猴精。

　“吱，白說領悟需要契機，修道之人說話太玄乎，寧肯去守夜也不願殺出一條血路，吱吱~”

　山下鎮民早已見怪不怪，甚至還調侃兩句。

　“猴上仙威武~！新出籠的包子要不要來一屜?”

　“上仙，小老兒的草鞋能走百裡路喲~”

　猴子邁著羅圈腿露出尖牙怪笑，沒辦法，走獸笑起來沒人族那般好看，尖嘴猴腮長得醜。

　“吱吱~包子裝好路上吃。”

　“好嘞，上仙稍等。”

　小販麻溜用草紙裝好包子，熱氣騰騰。

　毛茸茸猴爪小心翼翼翻出銅錢，數了三次才肉痛付錢。

　“上仙下次再來~”

　擺擺猴爪。

　把乾糧裝進包裹背在後背，搖搖晃晃離開鎮子，反正往前走就行，也沒個固定方向和目的，本打算扔鞋指路，後來才想起自己光腳……

　其實某猴覺得買包子浪費銅錢純屬多余。

　“吱，路邊草真嫩~”

　看見一簇味道很好的青草，有嚼頭，肥嫩多汁，關鍵沒有苦澀味道。

　弄一把青草邊走邊吃，又看見樹上酸果，摘了，吃。

　晃晃悠悠走得很慢……

　半晌。

　當離開竹泉寺影響范圍，才知世道有多亂。

　竹泉寺有老惠賢，以及一堆大妖，不知不覺鎮住邪佞靠近不得，但出了影響范圍，人間秩序蕩然無存，猴子腦仁完全是懵的，想不通也搞不懂，折騰來折騰去究竟為了啥?

　找到個水井本想打水喝，彎腰撅腚觀察，瞧見井裡塞滿腐屍。

　“……”

　填井可是犯忌諱的。

　駝著背邁動羅圈腿去別的地方找水喝。

　很快，在草叢裡找到個水坑，這種水泛渾並有股土腥味兒，猴子並不在乎，走獸喝泥水照樣活蹦亂跳，野外就這樣。

　摘掉草帽，彎腰撅腚趴水坑邊上，噘嘴飲水。

　馬蹄聲隆隆響，猴子懶得抬頭，對那些人絲毫提不起任何興趣……

　囂張呵罵伴隨苦苦哀求。

　“還想跑！不肯老實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全都殺了！”

　一陣利器劃破皮肉聲以及哀嚎慘叫，似乎誰也沒發現趴草叢飲水的猴子，那身灰毛太有偽裝欺騙性。

　好巧不巧的。

　一個被砍殺的倒霉蛋飛過來。

　啪的一聲，有人摔進水坑，前胸紅色血液快速滲透破衣裳並往外流淌，抽搐垂死的人類雙眼不可置信盯著猴子。

　“吱?”

　沒法喝了，撓撓頭坐坑邊看打打殺殺。

　“這裡還有個精怪！哈哈！殺了帶回去喝酒吃肉！”

　壯漢策馬揮刀衝過來。

　猴子眨眨眼，仍沒搞懂他們幹啥，直到那個壯漢非常標準側身猛砍……

　當~！

　猴沒事，刀斷了。

　然後，不爽的猴子揮舞鐵棒連人帶馬全部敲死，凶獸才不會去問原因，直接打死就完了，誰來就打死誰，簡單直接有效。

　“吱~衣裳料子真好。”

　提起看起來像頭頭的倒霉蛋，剝掉衣裳給自己套上。

　看起來很怪異。

　“吱吱吱~好料子，好料子~”

　羅圈腿活蹦亂跳吱哇亂叫，忽然想起既然拿了衣服總得有所表示，用白的話來講叫做交易。

　撓撓猴頭，想起曾學過道門救苦經。

　於是。

　荒野草地裡，灰毛猴子穿寬大人類衣服，蹦蹦跳跳對光溜溜屍體念咒……

　某位告老還鄉的朝廷老官員騎驢經過，目睹這詭異一幕，思及民間災禍連連忍不住發出悲壯呐喊。

　“蒼天啊！民不聊生！妖孽現世！黎民該如何活……！”

　某猴念完咒開開心心遠去。

　草帽，綢緞寬大外套，光腳，渾身灰毛駝背羅圈腿，背包裹，形象詭異。

　都說人間有大道，猴子卻遇不著。

　路過某礦山。

　被擄掠而來的苦力辛苦開鑿挖掘礦石，鞭打怒罵催促，另有力大體壯較愚笨的妖獸，瘋狂挖掘深藏山脈裡的資源，一艘艘飛舟將礦石運走，毫不遮掩無視天廷秩序。

　猴子蹲山坡吃包子。

　“吱，和以前抓苦力一樣。”

　回想初來仙界，一群混蛋想把自己抓去挖礦， 後來當了天將的白把他們給端了，眼前一幕與當年沒甚區別。

　搖搖頭繼續趕路，尋找契機……

　某凡間戰場。

　箭矢亂飛戰馬嘶鳴亂衝，混亂戰場中，一隻土鱉灰毛猴扛著鐵棍趕路，直接橫穿戰場，腳底板踩過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屍體，箭矢落身上叮叮響，旁若無人。

　路上偶遇流民，皆灰頭土臉面黃肌瘦。

　沒吃的，落魄到了沒力氣往前走，甚至於看見猴妖也無動於衷。

　猴子慢悠悠穿過流民群。

　找棵樹叢蹲下，當著饑腸轆轆流民的面前，折嫩樹枝挖草根塞嘴裡嚼食，好奇觀察所遇見的每個人每件事，仍一無所獲。

　修行界亂了，凡俗受牽連更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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