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餐桌前,我將圖書館和照片的事情給他倆複述了一遍。
李星覺得可能是巧合,即使是同一人,也沒有什麽奇怪的。仔細想想,李星說的是有道理,可能是我主觀導致,便不再多想。
而薛琴,跑去看明星照片去了。
李星買了單,我們走回圖書館。
今天陽光明媚,溫度宜人,走過王子街花園的草地,空氣中彌漫著花草的芬芳,讓人覺得心曠神怡。我們邊走邊聊著。
“如果可以在愛丁堡開一間中餐廳,是不是很讚?”可能是遺傳父母的基因,薛琴具有很強的商業敏感性。
“你主要是想跟明星合影吧。”李星打趣道。
“那可不一定,等我把餐廳做出了口碑,評上了米其林,明星要蹭我的熱度。”薛琴不屑的說道。
“你還是吃成米其林,比較容易一點。”我調侃她。
李星聽完哈哈大笑,向我豎起大拇指。
不知不覺已走到圖書館,我們回到座位上,準備埋頭苦乾。
李星埋頭,我和薛琴苦乾。不一會兒,李星就趴著睡著了。
我拿起《消失的世界》,認真的翻閱起來。全書沒有作者履歷附注,僅介紹拉裡教授任教於牛津大學。我猜想拉裡教授當年可能是霍森教授的老師。
這本書主要講述的是人類進化的歷史。約6500萬年前,一顆大型隕石撞擊地球,造成巨大災難,當時地球上絕大多數爬行動物滅絕,原始哺乳類動物迅速進化成現在的人類。書中表示,人類是初級生物經歷基因千百萬年的緩慢變化而形成,而隨著社會的進步,通過科技改變基因,可以更迅速的創造優良的物種,應對可能出現的自然災害,保持對地球的統治力。考慮到這本書出版的時間是上個世紀80年代,作者的科技思想還是很超前的。
一下午的時間轉眼過去,窗外天色已晚。我放下課外書,抓緊做起了公式推演。
又過了一會,我抬手看了看表,快8點了,是時候去看看我的計算機模擬結果了。
他倆的模擬結果還需要幾個小時,在圖書館繼續學習,我獨自去隔壁的實驗室。實驗室一片漆黑,空無一人。我刷卡進入,憑記憶摸到電源開關,打開了機房的燈。
激活了休眠的電腦屏幕,我的模擬結果已經出來了,藍色的模擬曲線和紅色的公式曲線完美契合,我不禁低聲歡呼起來。保存了首次模擬數據,我適度調整參數,開始啟動第二次模擬。
突然,燈滅了。周圍一片漆黑。
我不禁打個冷顫,怎麽回事。黑暗中的聽覺變得靈敏起來,我隱約能感受到有個物體發出輕微的聲音,逐漸在向我靠近。
我突然想起史密斯警長的警告,難道是DIA的人要加害於我。
我感到血液中一股熱流,從腳底直衝頭頂。控制住情緒,我右手握住鍵盤,左手慢慢的挪到顯示器後面,拔掉鍵盤接口,準備拿鍵盤當武器。
正當我慢慢抬起身子,準備轉身主動攻擊的時候,我聽到黑暗中一個扣動開關的聲音,伴隨著有些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幾乎在同時,我被一股力量狠狠的推了一把,重重的摔到地上。
一個身形龐大的人把我推倒在地上,他也跟著倒下。我學過一些武術,反應速度並不慢,立即翻身而起,雙手握拳做防守狀。隱約看見一個黑影爬了起來,對外大喊一聲“別跑!”,往外追了出去。
我撿起鍵盤,
繼續向四周警戒。腳步聲越來越遠,過了幾分鍾,確認周圍沒動靜,我用手機給李星撥了電話。 “你快過來實驗室,我被攻擊了。”我小聲的說道,聲音有些顫抖。
“啊!”電話那頭傳來李星驚訝的聲音“你別動,我就過來。”
“電被掐斷了,你進來注意安全。”我叮囑他。
幾分鍾後,聽到急促的腳步聲。
“方言!你沒事吧?”李星的人沒到,聲音先到了。
“我在機房,我沒事。”我逐漸恢復了平靜。
實驗室一片漆黑,李星用手機照著來到了我跟前。
“你受傷了嗎?DIA乾的?”他急切地問我。
“不知道誰乾的,有人把我推到後,又跑了。我沒受傷。”我也有些莫名其妙。
李星大吸了一口氣“沒受傷還好,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去樓下叫保安和管理員,先恢復通電。”我跟他說。
機房實驗室在教學樓四樓,我們走到二樓的時候,大樓電力恢復了,迎面遇到上樓的保安。
保安雲裡霧裡,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正當我們交談時,樓下又跑上來一個人。我定睛一看,史密斯警長。
他氣喘籲籲的說道“人跑了。”
“剛才推倒我的人,是你啊。”我恍然大悟。
“是,你們跟我上來。”史密斯警長沒等我繼續問他,快步領著我們回到實驗室。
他從兜裡拿出一副工作手套,仔細的在我剛才工作的電腦前勘察著。
“你們看。”他從屏幕前的桌面上,捏起一根很細的針。
“這是什麽?”我和李星異口同聲道。
“這是毒針”史密斯警長用隨身攜帶的塑料袋裝好毒針,給我倆講述了事情的過程。
史密斯警長一直在暗中等待凶手的出現,並保護我。晚上我獨自進入實驗室,他感覺凶手可能會出現,於是跟著我進入大樓後,藏在機房隔壁的控制室裡,透過玻璃觀察我。燈熄滅後,他預料凶手要動手了,慢慢從控制室裡挪出來。借著月光,他發現在我身後有個黑影,拿著類似魚槍的金屬物體對著我,他知道凶手要發毒針,就立馬把我撲倒在地。後來他追了出去,凶手已無蹤影。
“經過這次以後,凶手應該會暫時隱藏起來。”史密斯警長看著我說道“他知道警察盯上他了。”
“所以我暫時安全了?”經歷了剛才的一幕,我真實的感受到危險的存在。
“萬一他還來呢?”李星還有些不放心。
“放心,我和我的同事還會繼續暗中保護你的”史密斯警長看了看我,繼續說道“你們現在跟我回警局。”
“去警局幹嘛?”李星條件反射的往後退一步。
“給你們看一些東西。”史密斯說完轉身向門外走去。
我們跟著史密斯走出教學樓,拐了幾個街區,他的車停在路邊。
他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我和李星下意識坐到後排。
這是一輛80年代的手動版豐田,中控區域還是老式的卡帶播放器。我心裡不禁嘀咕,英國警察收入這麽低嗎?
轉眼到了警局,史密斯停好車,領著我們從後門進去。
來到了史密斯的辦公室,他將窗簾閉上,從文件櫃裡掏出兩個大文件夾放在桌上。
“這是教授凶殺案的全部卷宗。”史密斯示意到。
“我們能看嗎?”我深知警方在案件偵破過程中的卷宗是高度保密的。
“嗯,你現在已經是一名重要的‘涉案人員’。”史密斯的眼神裡透露出一種信任。
我已漸漸從剛才的驚魂未定中平複過來。想當初我翻牆上房的想打探案件情況,現在所有的資料就擺在眼前,我不免有些小興奮,拿過卷宗仔細的翻閱起來。
在一摞照片中,我抽出幾張屍體取證照。照片上,教授穿著睡衣仰坐在寫字台前的轉椅上,頭向左側自然倒下,胸口插著一把匕首,傷口下方的衣褲浸滿了血。教授的手搭在轉椅的扶手上,我湊近看了一看,發現右手腕處隱約有痕跡。又拿起幾張特寫照,匕首很新,應該是新買的。手腕處果然有勒痕,痕跡呈螺旋花紋狀,應該是繩索捆綁所致。房間內血跡主要集中在轉椅周邊的區域,呈血泊狀。拉裡的屍體沒有血跡,狗舍門上有一枚碳粉刷過顯現出來的指紋。最後一張照片是李星宿舍遺留血跡的取證照,血跡很淡,遺留在樓梯的豎面,所以當初我在窗外往裡窺視的時候可以看見。
“看了照片,有什麽想法?”史密斯警長打斷了我。
“我有個疑惑。”我放下了手中的照片“教授的致命傷似乎不是匕首刺傷造成”。
“繼續。”史密斯警長看著我。
“凶手這一刀直刺心髒,四周形成噴濺式血跡,而後血流滿地,形成身下這幾個血泊。”我拿起幾張血跡取證照,給他倆指了指。
“有什麽問題嗎?”李星把照片翻了一遍,沒看出什麽還給了我。
“問題出在這張照片上。”我拿出一張血跡特寫照片遞給他。
這是一本掉落在地上的期刊,封面上有一處血跡。
“這處血跡由血液滴落而成,同時上面還有兩處噴濺血跡。”我指了指照片。
“滴落血跡和噴濺血跡產生重合,在重合邊緣處,有一處細微的破口,這是由於外力衝擊所造成的。”我停頓了一會,確保李星跟上我的邏輯。
看李星點了點頭,我繼續說道“這個外力就是噴濺血跡帶來的。這意味著,噴濺血跡形成時間在遺留血跡之後,這表示什麽?”
“表示傷口還在不停地向外噴濺血跡?”李星嘗試接過我的邏輯。
我搖了搖頭,“心髒是血管中張力最強的地方,會迅速形成大量噴濺血跡,而滴落狀血跡一般形成於後期。我剛看了所有的血跡取證照,四周的噴濺血跡量並不多,加上這張血跡重合的證據,可斷定噴濺血是事後人為製造的。”
史密斯警長不說話,認真的看著我,偶爾遞給我幾個笑容。
“製造噴濺血跡的意義是什麽?”李星繼續問道
“掩蓋教授已經死亡的真相,擾亂警方對死亡時間的判斷。”我看著史密斯警長,做了一個陳述結束的手勢。
“非常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史密斯警長哈哈大笑。
“這也隻是個人推測而已,不一定對。”我謙虛到。
“現場勘察過程中,我的感覺和你一樣。”史密斯補充道“當然還有另一個原因。”
“什麽原因?”
“DIA處決異教徒的方式。”史密斯打開辦公桌前的抽屜,拿出一個陳舊的文件夾,遞給我“你看看這個。”
我打開文件夾,裡面有幾張黑白照片。其中一張照片中,一個老人靠在座椅上,胸口插著一個十字架。
“這是86年那起謀殺案的受害人?”我想起史密斯跟我提過戰後唯一發生的一起與DIA相關的案件。
“是的。”史密斯拿過照片,繼續說道“根據中世紀天主教的學說,人在臨死的時候會見到自己的靈魂,會知道自己靈魂的最終去除,天堂或地獄,又或永世不得安寧。所以DIA在處決異教徒的時候,往往選擇讓對方慢慢死亡的方式,並在過程中完成對其靈魂的審判。”
“死亡判官?”李星脫口而出。
“這個稱呼不錯,有點意思。”史密斯接著說“86年的這起案件,這個十字架是受害者死亡之後,凶手插入死者胸口的,並不是其死亡原因。他的致命傷是位於腦後的一枚毒針。這枚毒針含有神經毒劑,為軍用化學戰劑,可引發神經中樞紊亂,從而致命。這種毒劑不容易被檢測出來,需要動用特工機構高端設備才能檢測出來。”
“啊,那我今天差點就中了那枚毒針。”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是的,我會拿去做個化驗。”史密斯警長將裝有毒針的塑料袋放入一個文件夾。
“那霍森教授也是死於毒針嗎?”李星問道。
“他的體內沒有發現毒針。這也是我稍微有些困惑的地方。”史密斯搖了搖頭。
“加上現場的血跡分布,我斷定凶手用匕首刺教授的時候,教授已經死亡。”史密斯回到現場照片上。
我理了理思路,說道“凶手在教授死後用匕首刺他,造成刺傷致死的假象,有兩個原因,一是為了營造正常的凶殺案現場,而不與DIA發生關聯;二是警方會將解剖判定的教授死亡時間確定為凶手的作案時間,凶手可通過不具備作案時間的方式逃避警方追查。”
“嗯,神經毒劑的發作時間大概是三到五小時。”史密斯警長提示了我。
“所以教授死亡時間的三到五小時內,都有可能是作案時間。”我說道“而在教授死亡之後,凶手可以在任意時間將匕首刺入教授的胸口,並人為製造噴濺血跡。”
“哇塞,多麽完美的設計。”李星驚歎道。
“是很完美,但是風險很大。”我搖了搖頭。
“什麽風險?”李星問道
“他暴露了自己。”我說道
“How?”李星不理解。
“最開始因為不具備作案時間而被排除的嫌疑的人有哪些?”我問史密斯警長。
“至少包括李星被拘留在警察局的室友們。”史密斯警長接過我的話。隨即,他拿出另外一疊資料,我拿過來一看,都是李星室友們的履歷及近期行蹤。原來史密斯警長早就破解了這一切。
“他們過去的履歷我都查了一遍,沒有明顯的問題,近期也沒有什麽異常的舉動。”看來這段時間史密斯警長真沒閑著。
“不愧是警長!”我不由向他伸出了大拇指。
“這是我過去一周的成果,而你能通過兩張照片做出這樣的判斷,你確實具備天才般的推理能力。”史密斯拍了拍我的肩膀。
“沒有,我這些小伎倆都是跟叔叔學的,他是中國刑偵界的專家級人物。”我揮了揮手,謙虛了一下。
“有機會,我要當面向他請教請教。”史密斯警長也客氣起來。
“他經常教育我,現場的每個物品,都可能留下犯罪嫌疑人的蹤跡。”提到叔叔,我有些得意。
說到每個物品,我突然想起些什麽,趕緊拿起剛才那張血跡照片。一開始我的注意力都在血跡上,沒有留意期刊本身。我貼近照片仔細看,這是國際微生物學研究會發布的定期期刊,期刊時間是1986年5月。
這麽老的一本期刊出現在這裡,會有什麽特殊的意義嗎?如果說教授是被DIA處死的,那他為什麽會成為DIA眼中的異教徒的呢,這和他的職業有關嗎?
我把照片遞給史密斯警長,問道“霍森教授符合DIA定義異教徒的標準嗎?有沒有可能符合標準的不止他一個?”
“這也是現在我最擔心的。”史密斯歎了歎氣“如果再出現凶殺案件,就麻煩了。”
“這本期刊,現在應該也在警局吧,能讓我看看嗎?”我指了指照片。
“嗯,那沒問題,不過現在證物房已下班了,明天我拿給你吧。”史密斯警長說。
“嗯好的。”我也並不著急。
“對了,明天下午霍森教授葬禮,我和李星準備去看看。我猜你也會去的,期刊在那給我就行了。”我眨了下眼睛。
“啊,什麽葬禮,你沒跟我說過啊。”李星一臉茫然。
“剛才不是說了嗎,還要給你發個請帖嗎?”我不屑的說道。
“嗯,聰明,那就明天我把期刊給你。”史密斯警長笑著說道。
時間已晚,我們拿起手機一看,薛琴都給我倆打了好幾個電話,剛才太投入都沒注意到。
史密斯警長送我們回教學樓,然後開車離開了。看著他的車揚塵而去,我們並不知道,他到底離開了沒有。
薛琴站在教學樓門口,看到我們回來,一臉哭相的說,剛才停電,模擬結果都沒了。
“啊,我暈!”我和李星異口同聲。
今晚又沒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