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中午，池子終於從長廊的第十二間房出來。

　　抬起腕子刷了一下隔壁第十三間的感應門。

　　啪嗒一聲，開了。

　　他走進去，看到富二代和其他幾個人。

　　對方也瞧著他。

　　“喂，號碼牌8870的家夥，就你這樣的智商還玩下去啊?”富二代出口囂張道。

　　池子記得，富二代的號碼牌是8880。

　　他雖然比自己晚幾天進來，卻在第十一間房時，趕超自己。

　　沒想到，自己今天會在這間房裡遇著他。

　　這第十三間房的遊戲……

　　是很難嗎?

　　呵。

　　“聽說外邊那個死胖子跟你是大學同學?”

　　富二代拽了拽身上的紅色花襯衫，威脅地朝池子走了過去。

　　池子站在門口，緩緩地點了點頭。

　　“昨天那胖子公然頂撞我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你說，我要怎麽懲罰他好呢?”富二代嬉皮笑臉。

　　眼裡透出幾分歹毒。

　　池子突然勾唇笑了笑。

　　繞過富二代走進去，無所謂道，“那胖子智商低，還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你，你又何必跟他一傻子過不去?”

　　“是我跟他過不去嗎?！不是，你等等……你剛才說，那胖子智商低?”

　　富二代突然興奮。

　　就像考試前做總複習，他抓到了重點。

　　“他智商多少?”

　　大廈裡的人都喜歡問這個問題。

　　在他們看來，智商就意味著一切。

　　無論是挑朋友，還是站隊伍，又或是選女人，都得按照智商來。

　　池子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笑。

　　中午。

　　從第十三間房出來的池子，走到大廳時看胖子正在做簡單的伸胳膊踢腿動作。

　　他笑了。

　　笑容裡帶一絲無奈。

　　他走過去，“怎麽不乾脆跳廣場舞?”

　　梁享受回頭一看是他，立刻焉了。

　　“走，吃飯！”

　　擦了把汗，準備跟池子離開。

　　這時，

　　在門口左側坐了一上午的男人，踏著筷子腿兩步走過來。

　　攔截道，“站住。”

　　“……”

　　池子和梁享受互相看一眼。

　　他想做什麽?

　　不知道啊。

　　兩個人一齊看向老薛。

　　“喝點水吧。”老薛眉開眼笑地遞過來一瓶礦泉水。

　　1.5L裝，大瓶子。

　　熱情的舉動，在這大夏天裡都逼得梁享受豎起了汗毛。

　　伸手去接。

　　一旁的池子卻突然開口，“有杯子嗎?我也有些渴了。”

　　老薛脖子不動地搖頭。

　　“你渴的話可以叫服務，阿慧是個勤快的女人。”

　　“……”

　　他是在誇阿慧嗎?

　　不是。

　　梁享受眯緊眸子盯過去，這兩天心頭好不容易壓下的怒火，再次嗷嗷張狂。

　　“既然沒杯子，我們還是出去買一塊錢一瓶的喝吧！”

　　說完，氣衝衝地抬腳就往外走。

　　“哎……”老薛直接伸出胳臂，再次攔住。

　　看向他身後不遠的一個體重器，“先過去稱個數。”

　　“……”

　　梁享受沒有動。

　　他不是賭氣。

　　也不是一時任性。

　　而是早就看不慣了，被一個明明是同輩的人，做什麽事都用呼來換去的口氣。

　　這讓他抓狂地想掐死他！

　　不爽。

　　不爽！

　　“梁享受，我今天就實話告訴你。監督你的工作是我自願向上邊申請的，因為我覺得，沒有旁人的監督，你是根本減不下來的。”

　　什麽?

　　這是侮辱。

　　是挑釁！

　　老薛說話，永遠不會用重口氣，但是說出的話卻字字誅心。

　　他很聰明。

　　也許也沒幾個朋友。

　　梁享受順遂地走到體重器上，讀了個數。

　　然而這還沒完。

　　老薛執意將水遞出，“喝吧，你就對著瓶口，喝完它！”

　　“你在說什麽啊?”

　　老薛齜牙，點點頭示意他沒聽錯。

　　池子站在一旁替哥們擔憂，他自己平時是不怎麽喝水，也一直覺得，這世上不解渴的水是最難喝的東西。

　　梁享受突然不再猶豫，擰開蓋子，咕嚕咕嚕了一分鍾。

　　這一分鍾裡，他告訴自己，記住這段時間！

　　記住此刻！

　　記住老薛對自己說話的口氣！

　　總有一天，他要讓他跪著仰視自己！

　　狗東西。

　　“砰啷”一聲，摔下空瓶子。

　　梁享受大步朝前走去。

　　池子看了眼始終噙笑的老薛。

　　見他摘下白手套，彎身去撿地上的瓶子。

　　“你的手……”

　　那清晰的脈絡一閃而過。

　　池子懷疑地眨了眨眼睛。

　　“哦，你怎麽還不走?”老薛若無其事地應了句。

　　等池子離開後，才拉開手套的口子，凝視著自己的手。

　　出了健身房。

　　嘈雜的飯店。

　　兩個人坐在大廳中央區，梁享受的桌前隻擺著一碗免費的西紅柿蛋湯。

　　“胖子，你跟老薛有仇是不是有仇?”

　　池子提起方才的事。

　　搞不懂兩個大男人，怎麽相互鬥雞眼一樣的交流方式?

　　梁享受不想去提。

　　轉了話題問道，“那個老薛你了解他多少?”

　　池子倒了杯酒，示意梁享受也來一杯，後者搖搖頭，舉起蛋湯與他碰了碰。

　　池子飲下一口，拿起筷子說道，“他算是這公司的老人。”

　　梁享受仔細聽著。

　　正所謂知己知彼才百戰不殆！

　　“大家都知道他。這麽說吧，如果蘇慧慧是固定型服務員，老薛就是自由型服務員。”

　　什麽意思?

　　“他能夠自由出入，一到十二層。”

　　“……”

　　“你很快就會知道，如果沒有拿到各層的通關卡，根本上不去任何一層樓，所以這也說明……”

　　梁享受撐大了眼，震驚地看著池子。

　　池子朝他重重地點頭。

　　他說的都是真的，“老薛已經通關到十二樓。”

　　“……”

　　如果一個人已經站在十二樓，毫無疑問，他的銀行卡帳戶已經匯進一筆百萬帳款。

　　而且後面每個月的月薪都是十萬……

　　梁享受笑起來，不願意相信。

　　“那他從十二樓到一樓了嗎?”

　　以目前自來水公司的股市份額看，能拿到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將會自動成為億萬級富翁。

　　成為股東才是這個奪寶遊戲的終極目標吧！

　　“沒有。”池子很肯定地說。

　　“目前還沒有人能從十二樓直接回到一樓。”

　　梁享受想起來。

　　老薛也曾對自己說過，成功人數是“0”。

　　“那他既然通關，為什麽不繼續待在十二樓?”

　　倒做起跑腿工作來了。

　　難道上邊就允許他一直這樣耗費公司財力?

　　池子搖頭，摸著酒杯，“這一點我也還沒有搞清楚。”

　　幾十年來，總共通關奪寶大廈十二樓的，有且僅有六個人，而據說那六個人裡，老薛是唯一一個被允許上班時間在各樓層跑的。

　　並且他已經可以不再為智力題做貢獻。

　　可以看到他的工作已經在轉變，轉向了服務管理類。

　　就像一個引導者。

　　也像大樓的守門神。

　　“也許公司需要這麽一個人存在吧！”池子說完，嘩了幾口飯。

　　他沒有告訴胖子，老薛在那六個通關的人裡面，不僅年齡最小……

　　也是唯一還活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