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享受從來都不覺得張春花心地好。
她的女魔頭頭銜,號稱多年而不被取代,可不是沒有原因的。
凡是那些她看不上眼的屬下,幾乎都會被她開掉,絕不手軟。
想一想,自己來到這家公司一年不到的時間,身邊來來回回已經換了好幾波同事。
全部都是因為張春花。
“別不信啊,享受,你可是你們那屆畢業生裡留在這兒最久的人啊,知道為什麽嗎?”張春花今天似乎非常愛笑。
站著笑,坐著也笑。
就像一個饑腸轆轆的魔鬼,磨刀霍霍準備用餐之前的狀態。
梁享受雖然看不習慣,卻也無可奈何。
只求她別再這樣陰森森的了,駭人的很呐!
“我活兒好?”梁享受說著自己也笑起來。
這是實話,他所掃過的廁所,已經在各種評獎活動中,多次獲得月度、季度冠軍了。
掃過之後的廁所,無論橫看豎看,都嶄新如初。
拿個杯子往裡頭舀水都他媽很解渴。
質量是一級的棒。
“不對。”張春花搖頭否認道,“雖然那也算個原因,不過公司之所以一直留著你,最大的原因是我看好你。”
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因為你從來不抱怨。”
抱怨?
呵呵,梁享受笑了笑,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春花姐你錯了,我抱怨啊,我天天跟女朋友抱怨,我無能,我還沒勇氣辭職,我還覺得我早該被提拔卻始終沒有人肯扶我一把。可抱怨完呢?我還是得踏踏實實地乾,因為公司開的薪水,是真高啊!”
張春花點頭附和,確實的,沒錯。
掃廁是高薪職業。
“我還沒說完,享受,雖然你胖,但是你不貪,這也是你身上很難能可貴的品質。”張春花說的一本正經。
梁享受一邊臉上的眉毛已經離奇地彎到了頭頂上。
女魔頭今天是吃錯什麽藥了吧?
“難道春花姐你貪啊?”梁享受順著她那毫無邏輯的話反調侃了一句。
張春花承認地很快,“對,你看我體型就知道我有多貪。”
“貪吃啊?”
“no,貪心。”
梁享受聳聳肩,不再接她的話。
女魔頭也及時打住了這無關緊要的,看了眼外邊昏暗的天色,問道,“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雷電暴雨,你帶傘了嗎?”
梁享受也朝落地窗外看了眼,黑雲壓城。
要是再不回去,家裡曬的那些衣服又得吹沒了。
“那春花姐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梁享受彎身撿起地上的刷子,準備走。
張春花的手機這時候響了起來,她接通時又朝梁享受招了招手道,“等一下。”
梁享受以為是老板給她回復自己要不要受處分的那件事。
站在門前靜靜地聽她接電話。
“Boss, still useless?(老板,還是沒用?)”
“All fingers have you tried?(所有手指都試過了嗎?)”
“Not a single (一個都沒中?)”
“Okay, I see.(好的,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張春花對著電話嘰裡呱啦地說出這段話後,讓梁享受刮目相看,驚為天人。
小學文憑的女魔頭,她竟然會說英語?
似乎還說的賊溜……什麽情況?
張春花說完電話,
神色嚴峻地看了眼還站在門口的梁享受,伸出手又示意他等等,然後又往外撥了個電話。 “Lisa, help me to turn off the electricity on the 12th floor. yes, now, immediately.”張春花對著電話說完,扔開手機。
看向梁享受臉色冷冷地笑問道,“你英語怎麽樣?”
“我……四級都沒過。”但是,他是能聽懂個別單詞的!
一瞬間,梁享受隻覺後背發涼。
他盡量讓自己冷靜,也立刻告辭道,“春花姐,我先走了!”
梁享受說著就拿起脖子上掛的員工卡,刷了一下辦公室門口邊的感應器。
一隻手立刻伸向把手。
就在這時,“噠”地一聲,燈滅了。
整個辦公室瞬間陷入一片暴風雨前的幽冥般的昏暗中。
門沒有被打開。
“春花姐,停電了?”此刻,望著行為詭異的張春花,梁享受作為一個男人,也不禁有點害怕。
因為春花姐方才在電話裡分明講:“麗莎,幫我斷掉十二樓的電。”
她……她到底想做什麽?
這裡的每間辦公室都設置的感應門,隻能靠刷卡進出,一旦停電,感應也消失,人就隻能被困。
昏暗的房間裡,傳來嗚嗚地刮風聲。
張春花一動不動地坐在電腦桌後,由於光線的原因,她的臉看不清晰,隻有偶爾透過劃過天空的閃電,才能看到她半邊的輪廓。
梁享受隻閃了一眼,立刻就張大嘴轉身趴在了門上。
女人半邊面孔如蠟雪白,一隻眼珠毫無神氣地翻著大塊眼白,直勾勾地盯著他。
這讓他募地想起最近心中常念的一個東西……鬼。
這幾天租房裡也不知道是什麽問題,除了樓上的吱吱呀呀的床板聲,還老聽見一些奇怪的動靜。
女人的哭聲,小孩的笑聲……
“春花姐!”梁享受背對著張春花,突然大叫一聲。
春花姐要是能不這麽安靜就好了。
可惜張春花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電腦桌後,像是靈魂出竅後的一個空軀殼,毫無生氣,沒有半點反應。
梁享受心髒突突直跳。
者若是放在以前,他向來不信什麽鬼神。
可最近的那些事,讓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邪祟。
顫抖著手再次掰向門把手,依舊是徒勞打不開。
梁享受心裡在咆哮,這個張春花到底怎麽回事?!
“享受,過來給我倒杯水。”椅子上的女人突然換了個姿勢,陡然開口道。
梁享受一顆心猛地從雲端跌落谷底,重重地喘著氣。
他孬慫地拒絕道,“抱歉,春花姐。”
“享受,你要是還想留在公司,就要聽話。”張春花的聲音很淡,也很無所謂,那感覺就像……他是如何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的。
梁享受讓自己冷靜下來。
沒有鬼,沒有鬼……張春花是人,是個女人,不是什麽不乾淨的東西。
然後,他開始慢慢地朝她走近,再走近,視線緊緊鎖著張春花的臉,他突然覺得張春花的臉真好看,沒有血紋,沒有爛。
伸手拿走桌上的茶杯,梁享受頓了頓。
“飲水機在裡邊。享受啊,我看你好像一直在咽喉啊?你可千萬,別偷喝我這兒的水哦。”張春花莫名其妙地囑咐道。
梁享受呆頭呆腦地,一鼓作氣奮勇向前,抬腳就朝裡邊走去。
然而額頭已經大汗橫流。
真是,胖子何苦為難胖子。
在梁享受進到裡邊後,張春花的屁股也慢慢地離開了椅子,她站起來。
將桌上一個青花瓷雕的花瓶拿在手裡,抽出裡邊的白蘭隨手丟在地上,然後一手舉著那空瓶子,拖著廢掉了的右腿,一步一步也朝飲水機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