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山中母子得的是慢性病,不可能馬上好轉,挑戰的程序也相對簡單。
先由金長庚、白重九、毛新華三人對那母子二人一一把脈,記錄病症,然後再記錄唐三貫開出的兩劑藥湯方子,並加了一味農村房前屋後很常見的灰菜。
灰菜,又名藜、野灰菜、灰蓼頭草等,喜生於田間、地邊、路旁、房前屋後。在古代尚沒有入藥記錄,20世紀才發現這種野菜具有抗癌、清熱、減肥等功效,並對流感、乙型腦炎病毒等有明顯的抑製作用。
這味藥實際上對這個湯劑作用並不明顯,唐三貫特意加入一味這個時代醫戶還不了解的藥材,就是要擾亂他們的思緒,將來,整個大明的名醫都會仔細研究這個能治真武山怪病的湯劑,但又會發現這湯方和以前的禦醫開出的,似乎沒什麽不同。
加入了這味“灰菜”後,可以起到“迷魂局”之作用。
按約定,兩個七天后,也就是這對母子服用兩個湯劑後,這隊人馬上山來檢驗藥效。
根據唐三貫的觀察,小孩病症稍微有些嚴重,初見療效大概要兩個月左右,康復更是需要5-8個月時間。但小孩母親病情較輕,只要遠離輻射源,哪怕不用藥,也能自然恢復。
所以,唐三貫很清楚的表達出,小孩母親是主要檢驗者,十五天后以小孩母親的恢復情況為依據,決定輸贏。
如果說沒有看到病人,黃子善心底還有些忐忑,但看到了這對母子的慘狀後,黃子善信心十足,當場定下賭注。
唐三貫贏,黃子善退回唐家祖宅。
唐三貫輸,他將遠離襄陽府,此生不得返鄉!
白重九和毛新華一如既往的支持黃子善,他們根本不認為唐三貫能破解大明醫學史上的最大謎團。唐三貫不過是最近被吹捧得有些膨脹了罷。
不同於黃子善三人,金長庚可是貨真價實的王府太醫。他走過的橋多過他們走過的路,治過的人,看過的疑難雜症,比三人相加還要多出數倍。雖然總感覺這道方子太過普通,但自古有野方治怪病一說,況且他分析過唐三貫幾次出手,從何二,宋百戶,到左九常,看起來有些劍走偏鋒,但最後贏的人都是他。
下了山,黃子善和白重九當著眾圍觀者的面,信心十足把唐三貫和他的賭注當眾宣布,自是想借眾人之口咬死,得勝後把唐三貫驅逐出襄陽府。
金長庚一句話都沒說,看黃子善的眼睛掠過一抹不屑,到底年輕,心無城府,要是你輸了呢?豈不是沒咬死唐三貫,倒是真真切切把藥鋪加宅子輸了出去,連反悔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沒有這番當眾宣布,或許還能求他嶽丈楊陵私下使什麽手段。
這條路被他自己給堵死了。
四名大夫剛離開,圍觀的兩百多人正無聊散去時,一名邋遢道人忽然出現,形若瘋癲,手持木劍畫著誰也看不懂的鬼符,對天長吟,“吾本真武大帝轉世,下得凡塵求煉心……”
山下眾人齊喝倒彩,“什麽鬼喲?還真武大帝轉世……”
“這不是那個騙吃騙喝的賊小道嗎?”
“昨日被俺打跑……”
“滾……”
“滾出襄陽府……”
有幾個年輕漢子還撿起石塊扔砸他。
靜一道人心中叫苦,唐公子這是要小道出來吃苦頭啊!但又不敢違背唐三貫的命令,揮舞木劍,狼狽的閃躲,開口大嚷嚷,“爾等凡夫俗子,又怎知貧道不是真武轉世……”
“兀那賊道,你既稱真武轉世,那你可知大爺明日可能成那小桃仙的入幕之賓?”
“哈哈哈!”圍觀眾哄笑,大聲催促道人解答。
靜一道人這時反而鎮定下來,他就怕無人理睬,最不怕有人提問。只要能搭上腔,就不怕沒有忽悠前景。
他抬劍挽了個稽花,表情嚴肅道:“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複。夫物芸芸,各複歸其根……”
這句話本是老子《道德經》中的節選,大意是“要盡量使自己的心靈摒棄一切雜念,捐情去欲,達到虛空的極點。至誠地堅守清靜的境界……”
圍觀者估計大部分都是白丁,那聽得懂這玄之又玄的話,頓時,轟噓聲大作,又有人撿石塊向他扔去。
靜一道人左支右閃,狼狽不堪地大喊,“貧道氣蕩蕩,諸天日興隆……”
山下有書生忽然喝止道:“諸位稍等,且聽這賊小道能說出個丁醜寅卯來?”
眾人齊哄!等著看他的笑話。
靜一道人心神稍定,不忘掀道袍,挽劍花,肅容道:“算個人不能坦然大公,唯有天下的人心才是天道常理……”
眾人又群而起哄。
靜一道人不再囉嗦,開門見山道:“貧道昨日夜觀天象,二十余日後,我大明軍在遼東將獲得一場大捷,擊敗後金,可收復灤州、水平、遷安、遵化四城。若貧道此言有虛,來日貧道願在真武觀頂獻出頂上人頭,以解眾施主之怒……”
眾人此時不再是起哄,而是大聲咒罵,石塊如雨點朝靜一道人砸去。
靜一道人忙不迭向山上逃竄。
唐三貫正躲著半山腰某處,目睹靜一道人的發揮。
見道人狼狽逃回, 他站了出來,拱手道:“恭喜道長!”
靜一道人揉著被砸腫的額頭,怒道:“好小子,害道爺差點被石塊砸死,若不是道爺跑得快,就被你害苦了。”
“道長此言差矣。豈不知“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一點苦頭都不吃,哪來的福報?”
靜一道人幾乎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瞪眼道:“道爺倒覺得你更合適去賣嘴巴子……今日出醜出大了,這道觀以後還怎麽立得住……”
唐三貫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剛才表現不錯,我沒看錯人。”
靜一回以大白眼,“……”
“今日你只要有機會放出遵永大捷的消息,二十幾天后,你就可以收獲回報。他們今日罵你罵的越狠,未來的回報就越大。”
“你怎麽能確定會大勝?還要點出收復的四個城池名字?”靜一怎麽想,都覺得自己被這少年給忽悠拐了,心下後悔不迭。
早應該在遇到這什麽少年名醫時就跑開,怎麽會跟他搭腔呢?這一搭腔,把自己給陷進去了……
“我拿這個保證。”唐三貫從手提包裹裡掏出幾錠銀子,約莫百兩左右,遞到靜一手中,“還有二十多天時間,趁這機會,好好休養身體,吃好睡好,有時間整理整理道觀,靜等你發達之日的到來。”
靜一驚喜交加的看著手中的銀錠,瞳孔陡然放大,長這麽大他就沒拿過這麽多銀子。本來惶恐憤怒的心頓時安穩下來。
這下子他真的不再擔心了,沒人會花這麽多銀子尋他開心。
如果有,他巴不得每日發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