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她……”妍兒小聲問道。
“我看看……”唐三貫穩定心神,他其實第一時間就聞到一股異臭,而且來自女孩的下體某處。
伸手去揭開最後的一片遮羞布時,他猶豫了,縮回手,查探了女孩的舌苔,脈搏,心中基本有了數。
但他還是低聲和妍兒說了幾句話。然後招呼陳二狗跟他出了茅草棚。
不一會,妍兒推門而出,來到他身前,紅著臉小聲說了幾句話。
唐三貫長長松了口氣,喃喃道:“比我想象中要好,只是泌尿系統感染……”
妍兒似乎想問什麽,卻欲言又止。
唐三貫轉頭去問陳二狗女孩的情況。
通過二狗子的敘述,他得知,這小女孩的父親去年帶著女孩進入救濟院,但父親卻在救濟院待了不到兩個月時間,因寒冬感冒而病倒,無人予以救治,最終被抬到“死屋”,活活熬了十幾天才斷氣離世。
唐三貫當時就很憤怒的想知道,這個女孩的父親屬於那家醫捐醫戶負責,簡直極不負責,且毫無人性。
女孩的父親辭世後,女孩子被好幾個濟戶輪流撫養……
接下來的事情唐三貫可以通過病理推理出來,因為小女孩本身嬌嫩,特別是泌尿系統,不清潔容易感染發炎。而救濟院的捐醫們全部都講究一個“禮儀仁恥”,自不肯毀了名聲去察看小女孩泌尿器官。
最後導致女孩下體發臭,被院裡認為是不潔之身,結果被救濟院管事下令丟棄“死屋”。
如果不是二狗子這些天給小女孩弄些米湯野菜湯,女孩怕早就……
“有救嗎?少爺……”妍兒顫聲問。
“應該還有救。”唐三貫伸手臂連乾草和覆體衣物一把抱起小女孩。
抱起小女孩的時候,她還睜著眼睛,沒有發出半點疼痛聲,直到走過一片樹林,她才無力的合上眼睛。
抱著小女孩回到青石屋子,唐三貫找不到放她的地方。
左九常的床鋪本來就狹小,而且他的床鋪上現在壓根沒法清理,包括流出的膿血汙漬。
把小女孩放在他床上,顯然不適合。
妍兒一咬牙,“奴婢去找人要兩條板凳和棉絮來……”
“俺去抱乾草……”二狗子也撒腿衝了出去。
唐三貫喊都沒喊住。
他抱著小女孩坐在床邊,一邊觀察左九常的病情,一邊趁機看了看她的病患處,果然,糜爛紅腫流膿……
他不禁憐惜的倒抽一口氣,小孩子泌尿系統感染哪怕一丁點,小便就非常疼痛。到了小女孩這種程度,那種疼痛感常人難以想象。
大概等了一刻鍾的時間,二狗子先抱著一大捆乾草回來。不等唐三貫吩咐,他主動把乾草鋪在牆角,還跑進跑出撿石塊,鋪在容易潮濕的泥地上。
看黑瘦少年臉頰全是汗珠,唐三貫忽然開口,“陳二狗,你對襄陽城周圍熟悉嗎?”
二狗子連連點頭,微微喘氣說:“俺去過西嶺、范河……”
唐三貫知道西嶺就在富水河畔的西邊,這意味著陳二狗的“覓食”范圍達到方圓幾十裡地。
“一會等你妍兒姐姐回來,你替我跑一趟富水河畔的唐家藥鋪,嗯,和慶堂,帶封信給藥鋪的宋伯,能辦到嗎?”
唐三貫見少年表情猶豫,馬上補了一句,“這封信關系到小女孩的性命。”
一聽說事關小女孩性命,陳二狗連連點頭。
“嗯!好孩子,
去找找你妍兒姐姐。” 唐三貫話音剛落,門外走進一道落寞的身影。
妍兒低著頭,兩隻手攪在身前,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
唐三貫就猜到她要不到棉絮,棉絮這玩意,在現代社會很一般,但在古代,特別是冬季尤為寒冷的明末,卻是性命攸關的必需品,沒有人會輕易送出。
不等他發問,妍兒便內疚地說:“那管事不肯借……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唐三貫笑笑,“求人不如求自己,來,你來抱著她,我給宋叔寫封信,讓他送些東西過來。”
妍兒大喜,“婢子怎地就沒想到?”
唐三貫小心翼翼把小女孩交到妍兒手中,從藥箱中拿出紙筆,寫了兩封信。
一封是交代宋百虛要帶過來的東西,包括床鋪門板,棉絮,絹布,洗漱用的陶盆,兩三天的食物以及烹廚用品碗筷衣物等等。
另一封是幾個藥單子。
兩副藥是抓給小女孩的。她首先需要藥物清洗,然後服藥。
一副藥是給左九常的。當然,這得等他退燒後,稍微恢復清醒。
唐三貫再三交代路徑和目的地後,二狗子接過信便撒腿跑了出去。
唐三貫輕松沒半刻鍾,左九常再度高熱並說起胡話來。他也沒有其它任何辦法,只能一次次反覆給左九常進行物理降溫。
這期間,小女孩又醒來過一次。
依然是睜大黑晶晶的眼睛,不哭不鬧, 不喜不怒。反倒是抱著她的妍兒姑娘,哭的是稀裡嘩啦!
唐三貫也沒有勸阻她不哭,他用陶碗裝了溫水,送到小女孩嘴邊。小女孩溫順的張開枯乾無色的小嘴巴,慢慢的吞咽。
喝下大半碗溫水後,小女孩才停止吞咽,就在這瞬間,小女孩忽然笑了……
這笑容,看得令人心疼。
唐三貫不忍多看,又想看,矛盾又複雜的心情。
妍兒姑娘好不容易止住的淚珠,又“嘀嗒嘀嗒”地無聲下淌。
左九常這邊,物理降溫終見效果,他的體溫已經趨於平穩,身體也不再發出抽搐,甚至還稍稍清醒過一段時間。
小女孩又進入她睡夢中的世界,妍兒姑娘抱著她坐在乾草堆上,靠在石壁上,手臂輕輕的搖晃著,口裡還小聲哼著什麽小曲。
唐三貫也累得不行,太疲勞了。他挨坐在妍兒身邊,竟在她的呢喃小曲中睡著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是一陣中氣十足的聲音把他驚醒。
“宋掌櫃的,小恩公要來救濟院,你怎地不早點知會俺一聲,俺昨天晚上就不會留在那怡紅樓了……小恩公!俺來了……”
唐三貫聞聲睜眼,眼睛朦朦朧朧中,大門被人“咯吱”推開,宋大錘奔命似的衝了進來,但他看了看草堆上的情形,還忽地蒙上自己眼睛,直嚷嚷:“俺沒看到,啥也沒看到……”
唐三貫低頭一看,妍兒姑娘正倒在他臂彎處,頭枕著他的右胸,一張嬌嫩欲滴的臉貼著他的臂肌,半倚半靠的同時,她的雙手猶然緊抱著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