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帶著馬超回營時,馬騰已經在營前叫陣。
兒子騎馬出去的,眼下只有這馬回來,肯定是出了意外啊。
這沙裡飛也是很通人性,一直衝著蕭關嘶叫踢腿。
馬騰見了這情況更是懷疑,仔細一合計,這地方能打過馬超的就只有張遼,他已經一整天沒露頭,八成是順著山路出去埋伏了。
想到此處,便率了兵士來到關前叫陣。
只是關城內如今沒有將領,郭嘉如何肯戰?反正對方騎兵攻上不來,隨他叫吧。
這一叫就是大半個時辰...
還得說這馬快,跑回來這麽久了,張遼他們才從山裡鑽出來。
張遼進關時,郭嘉正在關內愜意地飲酒,他當然愜意,馬騰突然改了性子來叫陣,肯定是馬超那邊得手了。
這種情況下,己方已經拿到主動,急什麽?
聽到開門聲,郭嘉抬頭一看,笑了,“這位就是馬少將軍?”
馬超被捆得結實,腿腳都不能動,還是士兵們抬進來的,估計是路上搗亂,士兵受不了他。
聽到聲音,馬超努力抬起頭看著郭嘉:“哼,正是小爺。”
郭嘉舉起碗遙遙一敬:“少將軍可會飲酒?”
“呸,不與卑鄙小人共飲。”
郭嘉莞爾一笑:“那就是會飲酒了,同道中人,來,為少將軍松綁。”
“先生!”張遼忙喊道:“此人勇猛,不可如此啊。”
“我又沒說全松,”瞅了一眼臉現喜色的馬超,郭嘉悠悠說道:“腿腳稍微松點,抬著不累嗎?”
馬超面色一僵,惱羞成怒:“賊子,敢戲耍小爺?”
郭嘉對他露齒一笑:“豈敢?只是懼怕少將軍武力,謹慎些罷了。”
“哼!”馬超聽他誇讚自己武力,心中倒少了些不滿,冷哼一聲不再多說。
此時士兵已經幫他腿部稍微松綁,扶著他坐在桌旁。
郭嘉微笑不語,端起一碗酒飲下,然後又招呼張遼和士兵們共飲。
眼看著周圍一圈人都在飲酒,鼻子裡聞著濃烈的酒香,馬超忍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
郭嘉邊喝酒邊看他,馬超有點不好意思了,微微偏過頭。
郭嘉笑了笑說道:“少將軍,我有些話想與你分說,不知可願聽聽?”
馬超譏誚道:“我說不願有用嗎?”
“當然有用,”郭嘉認真點頭:“少將軍不願,我自不會強求,等何時願了再說便是,反正令尊也攻不進來。”
“你!我父親在外面?”馬超急了。
他這時也意識到,沙裡飛獨自回去,父親肯定會擔心之下前來攻城,騎兵面對這蕭關天險,豈不是白白送死?
“好,我聽你說,快點。”
“這就對了,”郭嘉端了碗酒走過去:“少將軍倒是頗重孝道,若嘉做了西涼太守,必然舉你為孝廉。”
“哼,說的什麽鬼話?”馬超不屑道:“我父五萬鐵騎在手,豈會輕易為你所趁?”
“那可未必,”郭嘉把酒遞到馬超嘴邊,笑著說道:“少將軍是孝子,令尊想必也是慈父吧?若我以少將軍性命要挾,令尊該當如何?”
“卑鄙!”馬超偏頭對著張遼喊道:“堂堂討羌中郎將,就只會這等手段嗎?”
張遼無辜躺槍,默默提了罐酒去了牆角。
郭嘉輕聲一笑:“是嘉自己的主意,怎可算在張將軍頭上?哦忘了通名呢,潁川郭奉孝,見過少將軍。”
馬超盯著他看了看:“郭奉孝?好,我記著你了!”
“那這酒可以飲了嗎?”郭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胳膊酸,端不動了。”
“......”
馬超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湊上去把酒喝掉,然後吐槽道:“端個酒都胳膊酸,真沒用!”
“欸?話不能這麽說啊,打鐵的力氣大,他能帶兵嗎?能抓住少將軍嗎?”
馬超當場臉黑:“有本事正面對決,我打你一百個。”
“呵呵~這我相信。”郭嘉笑道:“以少將軍武力,若是正面對決,打我一千個都不成問題,但我這樣的文士怎會上場跟你打?”
“少將軍,這打仗,可不只是兵將廝殺,軍師謀算才是重點。”
“哼!你是要教我打仗嗎?我十二歲便隨父親上陣殺敵,你呢?”
“嘉年少時...”郭嘉眼神有些迷離,笑容漸漸淡了下來,似是勾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
察覺到一圈人在看他,他晃了晃腦袋,扯出一絲笑意:“記不大清了呢。”
雖是如此說,卻默默端起了一碗酒飲下,神色間已不複剛才談笑模樣。
氣氛有些冷場...
“喂~”馬超喊了一聲,見郭嘉抬頭,忙裝作隨意:“你不是有話要說?”
“是呢,容我想想。”郭嘉揉了揉眉心,抬頭道:“嘉想問問少將軍,可曾想過馬家處境?”
“處境?什麽意思?”馬超不解道:“我馬家五萬大軍,又有西涼各郡豪強為盟,處境很好啊。”
“是嗎?”郭嘉長身而立,一談起正事立馬恢復了自信笑容:“若是此次不曾出征反叛,或是關東諸侯毒計得逞,那馬家卻是可保十年內無虞。然則...若是事敗呢?”
“什麽啊?”
郭嘉認真看了看馬超:“刺殺相國之事,你們那盟友沒有告知嗎?”
“這個啊?”馬超不屑道:“小人行徑,我料他也不會成功。”
“然也,”郭嘉點頭道:“對方已然露了行藏,此計必敗。相國安然無恙,馬氏,卻禍在旦夕之間了。”
“哼,嚇唬人,先搞定來年諸侯討伐再說吧。”
郭嘉淡然一笑:“諸侯?呵呵~相國帳下謀士有賈文和、戲志才、陳公台、郭某,武將則有溫侯、張將軍、高將軍、華將軍,又有雄兵數十萬,據虎牢之險,在內君臣一心,在外有百姓向往,而諸侯呢?甲兵皆已受製,前有虎牢攔路,後有百姓唾棄,如何勝之?”
“這...”馬超不服道:“那可是天下諸侯。”
“呵呵~”郭嘉自信一笑:“天下諸侯?在嘉看來,不過是些權欲熏心之輩,私心作祟之徒,雖人多勢眾,卻各懷心思,難以共謀,隻嘉一人便可破之。”
“胡吹大氣,一點也不知羞。”
“呵呵~少將軍不妨觀之。此事已成定論,揭過不提。到時如此形勢下,馬家如何?可用我提醒?”
“若真如此...”馬超喃喃道,“諸侯久攻不下,怕是會散去。”
“然也,到那時聯盟既破,相國只需遣一軍守之,便可騰出手來報今日之仇。”郭嘉笑看著馬超問道:“數十萬大軍之下,馬家可有勝算?”
“我西涼...”
馬超還要爭辯,郭嘉卻直接打斷他:“別說什麽豪強,你們此次出征,可有豪強同來?別告訴我沒遇上。”
“這...”馬超想到了金城遇到的韓遂,他當時分明有些防備,便如郭嘉所言關東諸侯,各懷心思,難以共謀。
彼時大軍之下,怕是會望風而降,畢竟,好日子過慣了,誰也不想去試試董卓軍的鐵騎...
見馬超沉默,郭嘉再下一劑猛藥:“令尊想必收了曹操不少好處吧?少將軍覺得...只是牽製的話,那好處是否多了些?”
馬超怔怔點頭:“卻是太多...”
“對方點名少將軍出征,對嗎?”
“...雖不曾點名,但卻以言語激我。”馬超說著瞥了眼張遼。
“少將軍少年心性,又兼之武力過人,必然目空一切,那曹軍使者是要用錢財誘使少將軍,把馬家拖入這不死不休之局。若戰,則少將軍必然生亂,來日相國大軍征西,兩強死鬥,關東諸侯則安。”
“這...”馬超怔怔地說道:“可是父親也同意了啊。”
“馬太守...”郭嘉搖了搖頭:“想來他是覺得,即便諸侯失利,相國這邊也會有不少損傷,想報今日之仇至少要修養幾年,幾年的話,他可用自身羽翼為少將軍遮擋...或許...還存了玉碎之心呢...”
馬超神色有些恍惚,若真按郭嘉所說,到最後父親真的會犧牲性命來保全這一家人。
郭嘉看了看他,笑道:“為少將軍松綁吧。”
“先生,不可啊。”
郭嘉淡然一笑:“無妨,少將軍已經想清楚了。”